一炷香前。
萧琅炎迈着沉闷的步子,踏过满地血浆。
局势已被控制,那些来送药的人,果然是死士,誓死抵抗,如今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个领头的,伤痕累累,被萧琅炎下令留了活口。
萧琅炎踩着他的右手,稍稍用力,就听见骨骼错位的动静。
死士发出刺人的惨叫,然而,萧琅炎垂眸看他的眼神,冷漠的像瞧着一只蝼蚁。
周围寒冰森森,死士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吐着鲜血,朝萧琅炎看去,断断续续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别想我将草药的下落透露给你。”
萧琅炎嗤笑一声,好像这并不是他真正关心的目的。
“摄政王是让你们来送死的,这药,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想全部给朕。”
死士一怔,萧琅炎继而垂眸:“他无非是想激起朕对长琉的恨意,在局势不稳的时候,将攻势放去长琉国,好帮他脱困,以免他落入你们小君主的掣肘下,但摄政王未免低估了朕的耐心,倘若他老老实实给药,朕还愿意在长琉国这个棋盘上,落下几个子。”
但现在,他全然不需要了。
沈定珠已与他敞开心扉,他的腿伤不用急于一时,何况,他已经有了新的眉目。
就在这时,禁军骑马快鞭赶来。
“报!八百里加急密信!”
萧琅炎动作冷然地拆开,看了两眼,喉头溢出一声轻笑。
“好消息比朕预计的更快一些。”
他说罢,看向死士,薄眸锐利黑幽:“你们藏缨丹草的地方,不就是那个废旧的染布坊么?”
死士咬紧牙关,愤然不语。
萧琅炎侧首,吩咐陈衡:“去烧了染布坊。”
这下,连陈衡都是一愣,却没有多言,拱手便去了。
死士看着萧琅炎,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晋帝疯了吗!难道他不需要缨丹草来治腿了?
萧琅炎翻身上马,高大的身影之后,是连绵不断的青山,更让他不染血的英俊面孔,显出背光的黑冷。
“不用给他痛快,凌迟后,再让他死。”说罢,他调转马头,准备带人回家。
大事落定,他归心似箭,萧琅炎已打算好,离开成州之前,他需履行诺言,他答应过沈定珠要带她踏青赏花,就得去一次再回京。
何况,还有那件棘手的事,急着处置。
然而,还不等萧琅炎出发,就听见城关里传来一声爆破般的巨响!
紧接着,滚滚浓烟,如烽烟狼嚎般,窜入上空。
萧琅炎瞳孔紧缩,旁边的禁军便道:“好像是城中牢狱的方向。”
下一秒,萧琅炎“嗬”的一声,催发马匹,带着精英赶回城中。
千万不要是她出事了,千万不要!
然而,再多的祈盼,当看见他留在施家的那些精兵,包围着燃火的府衙时,萧琅炎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仓促迈着大步,推开眼前来拦的人,闯入衙门里。
不少精兵和狱卒都在扑火,知县浑身是烧出的黑灰,跌坐在地上,一副如丧考妣的崩溃。
“不好了,这下真是完了……”
萧琅炎立刻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人呢?”
知县吓得浑身一抖,哭着道:“方才来了一批刺客,他们用火铳轰塌了地牢,重犯多半是被压死了,不死也要被烧死!里面好多尸首,那个来探监的女贵人,也没找到……”
他越说越没底气,因为萧琅炎的眼神,漆黑的骇人。
萧琅炎一举将他扔去一旁,这时,回施家确认的禁卫仓促赶了回来。
“皇上,娘娘确实不在家中,绣翠说,她半个时辰前,就带景猗出门了,说是要去施老先生的铺子里,但卑职方才去过铺子,没有人。”
萧琅炎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脸色阴云密布。
他不待犹豫,转而厉声吩咐:“去封出城的城门,渡口一起封上,传令下去,挨家挨户的搜,逐一排查,直到找到皇后为止。”
“是。”
浓烟蔓延,铺至苍穹,使得天空看起来,阴沉的好像要下雨了一样。
从此刻开始,荣安城乃至整个成州都戒严了,萧琅炎从京中调来了一支勇猛的兵将,严格排查搜寻。
连周边的山脉都搜找了,甚至可以说是掘地三尺。
竟都没有找到沈定珠。
沈定珠的二哥,也在她消失的第四天赶到荣安城,刚到,他便立刻走马上任,清查过往的一切沉积棘手之事。
他惊愕的发现,除了他妹妹消失了,同时,荣安城的府衙里,好像还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
三个月后,已是城春草木深的四月底。
但长琉国的夏日,一向来的要更早,还没彻底进五月,烈日便当头照了。
摄政王的府邸里,青树葱茏高大,亭台楼阁交错,假山中的流水,缓缓荡着剔透的珠光。
一位美人,经由四个丫鬟的护送下,顺着迎风长廊,朝前走去。
她身穿月兰色的织锦留仙裙,腰身纤细若蒲柳,肌肤赛雪,那巴掌大的小脸,灿若桃李芙蓉,一双水眸潋滟。
若不是她梳着妇人髻,旁人会以为她仍是未出阁的姑娘。
那四个丫鬟穿着襟子,一瞧就是府邸里数得上号的奴仆,其中一个长脸圆眼的丫鬟,在快要到书房之前,突然停下脚步。
她回过头来,盯着美人,眼神有些不客气。
“阿珠小姐,虽然你是被王爷下令,要好生对待的人,但说到底,您也不是王爷的亲生女儿,鱼夫人要奴婢提醒您,遵守本分,别在王爷面前忘了身份,若是故意僭越,闹出笑话来,您脸上也不会好看!”
一旁的丫鬟帮腔:“别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在府邸里立足,说句不好听的,您以后到底命运如何,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还不如我们丫鬟呢。”
这几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带着恶意,将她奚落的体无完肤。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们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奉命”敲打她,什么难听说什么。
摄政王妻妾众多,原配王妃早就去世了,如今当家的,是贵妾鱼夫人,自从沈定珠被好好地养在府邸里,她便多番对沈定珠敲打针对。
鱼夫人怕她勾引摄政王,派来的四名丫鬟,更像是监视一样,寸步不离。
至今,除了摄政王,府邸里的任何人,都不知道摄政王忽然将这么漂亮的女人,养在府邸里,以义女的名义好生对待,到底是要做什么。
沈定珠淡淡莞尔:“你们日日都这么说,难道还没瞧出我的分寸?”
几个丫鬟冷哼一声,随后,沈定珠便跟着他们,去了摄政王的书房里,单独密谈。
推开门进去,一名年过六十的威严老者,负手立在书房里,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来。
“阿珠,一会义父有个贵人要来造访府邸,你替义父好好地跟他聊一聊,务必使得那位贵人尽欢颜。”
沈定珠颔首:“我知道了义父。”
摄政王看着她的娇态,他沉下眼神,再次试探:“倘若贵人问起你的来历,你该怎么说?”
沈定珠垂着眼睫,貌美无瑕的脸上,是一片温柔艳绝。
“实话实说,我受到晋帝的欺负,被迫与家人分开,辗转流离,被义父所救,养在膝下,之前身体不好,所以近日才回到府上。”
摄政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阿珠,我知道你失忆后,一定对自己的过往很好奇,但义父不会害你,否则,就不会倾尽全力救你性命。”
沈定珠轻轻颔首:“阿珠明白。只是,我只怕无法侍奉那位贵人,因着我记得我成亲过,也生过孩子……”
摄政王飞快地打断了她:“你放心,你只需要用美貌和温柔,与那位贵人来往,他一定会被你折服,从前你的过往,就变得不重要了。”
“你要记得义父的叮嘱,若是这一次能得贵人的喜欢,阿珠,义父的性命可都在你手上攥着了。”
沈定珠潋滟乌黑的美眸深处,划过一抹极快的情绪。
她乖乖应下:“阿珠定会竭尽全力,为义父分忧。”
摄政王让她先行离去,准备以待。
沈定珠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回过头来:“这几天,听见身边的丫鬟私下议论一个叫魏琬的姑娘,说是义父的小女儿,可是她死在了晋国,她们还猜测,我也是从晋国来的,怀疑她的死跟我有关。”
她轻眨眼眸:“义父,是不是真的如此?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倘若是真的,还请义父一定要告诉我。”
摄政王严肃的面孔,顿时黑沉:“她们竟敢胡说八道?魏琬分明是和死士私奔,我早已不认这个女儿了,阿珠,别多想,丫鬟乱嚼舌根,义父会为你做主出气。”
沈定珠含笑一抹,没说什么,翩然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对镜梳妆半天,也没见鱼夫人安排来的四个丫鬟回来。
过了一会,倒是来了两个新面孔的丫鬟,一个叫晚春,一个叫沐夏。
她俩齐齐请安,跟之前四个丫鬟比起来,十分恭敬本分。
“王爷说,以后奴婢二人,就专门伺候小姐。”
“小姐梳妆可妥当了?贵人已至府上。”
沈定珠放下梳子:“走吧,我已经好了。”
她跟着丫鬟,前往长亭幽凉的后花园,路上经过花廊,瞧见几个家丁抬着奄奄一息的四个人。
摄政王的动作倒是快,说打杀就打杀了。
沈定珠垂了一下眼睫,盖住眸中异样的潋滟。
等到了湖边长亭里时,摄政王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离得远,沈定珠只看见,有一人身穿秀金白服,坐在亭子里,正在品茶。
摄政王在他身边,分外赔着笑脸,寒暄闲谈。
靠近了以后,沈定珠听见,摄政王称呼对方:“皇上……”
她有些惊讶,美眸盯着那人看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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