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沈定珠已有身孕六个月余,每日犯困的时间变得更多了,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欢实的很。
只是,沈定珠心有余悸,因为齐劈山虽然答应,允许她在北梁生下孩子,可是距上次他们交换条件,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齐劈山一直没有安排太医来给她问脉。
她知道自己身体底子弱,如今又怀了双胎,最怕到了孕晚期,孩子会出现什么问题。
可她该怎么跟齐劈山开口要太医?
就在沈定珠沉吟之际,门口的宫女走进来:“娘娘,昌平侯带着郎中来了。”
“昌平侯?”沈定珠疑惑地微微坐直了身子。
这个时候能带郎中来她这儿的人,一定是齐劈山允许了才能来,那会是谁呢?
门口处,外头二月的春景摇曳,一个清冽的身影穿着熟悉的竹青色入内,白玉冠下,是一双向来温和平静的眼眸。
沈定珠心神一震,红唇喃喃:“许先生……”
许怀松身后跟着四个随从,还有一名低着头的老郎中。
他进来以后,便看着沈定珠,神色平淡如常,说话的口吻也不冷不热:“皇上让本侯寻一名老郎中,专门负责娘娘的脉象,从今天开始,每五日会来请一次平安脉。”
沈定珠颇为意外,因为齐劈山竟然主动肯给她找郎中?可是……这件事为什么会是许怀松来负责?
她有好多话想问,但许怀松却很快收回了目光,让老郎中去给她诊脉。
他看着老郎中搭脉,按在沈定珠的脉象上,之后才又淡淡开口:“最近晋国那边传来消息,晋帝萧琅炎,对昭元皇后失望无比,写了千字昭文,指责昭元皇后的无情叛心。”
说到这里,许怀松看着沈定珠:“晋帝说,他愿和你,此生不复相见。”
他的眼神漆黑凛冽,狭眸中,看不见一点波澜。
沈定珠听的微微怔住,旋即垂下长睫,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怪不得齐劈山肯给她找郎中了,原来,是萧琅炎那边给了态度,否则齐劈山也不会那么好心肠,帮别人养妻女。
老郎中很快把完脉,沈定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体虚,需要好好地补气血,他开了方子以后,刚交给许怀松,就被周围看守沈定珠的宫女们拦下来了。
“侯爷,不用您去忙,这些药方交给奴婢们,奴婢们去帮忙抓药熬制。”她们异常谨慎。
因为齐劈山一定对她们吩咐过,务必要保住沈定珠的性命,听说齐劈山将沈定珠收在后宫里,引起了前朝的不满。
好多势力怀揣不同的目的,但都觉得她是个祸害,不应留在宫中。
可神女的传言一放出去,民间的百姓们倒是开始相信了。
所以齐劈山不能让沈定珠出任何差池,她吃的东西,以防有毒,都得交给心腹去准备。
许怀松像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他微微点头,看着婢女们逐一离开,只剩下四个站在门口。
这时,他才用沈定珠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不用害怕,这个郎中是我的人,他值得信任。”
沈定珠闻言,看向一旁,老郎中已经低下头去,仿佛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
她心神紧张不已:“许先生,你不是前皇后的表亲吗,怎么会成为齐劈山的人,难道,你也投靠他了?”
许怀松抿着薄唇,看了一眼外面。
他压低声音:“是先帝的嘱咐,他早就知道长胜王忍不住了,随时会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他要我在他遇刺之前,带着所有的金银投靠长胜王,至少有自己人在这里做内应,才可以有机会保护皇上留下的家人。”
沈定珠不由得咂舌。
北梁帝当时该身处怎样的一种绝望中?齐劈山已经是大势所归,而他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帝王,处处受制,怪只怪,长胜王当初屡战屡胜时,皇帝没有忌惮,反而大肆放了不少兵权给他。
帝王一旦不多疑,就会把自己置身在险境里。
许怀松:“我会找机会把你送走,在此之前,你先忍耐一番。”
他说着,将一份药包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在她手中:“这是迷药,可以让人昏睡三个时辰,必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沈定珠犹豫了一下:“那四公主怎么办?”
她可以走,但是许怀松总不可能有能力,一下子带走她们两个人。
齐劈山怕她们二人勾结什么,现在已经不让沈定珠见姜颂宁了。
许怀松皱了皱眉,显然是感到为难:“表妹身为先帝的唯一嫡公主,如今先帝遗留的一些旧部,依然支持着她,所以她如果想离开,绝非易事。”
见沈定珠也跟着愁容满面,许怀松顿了顿,声音温柔的充满安抚。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他不能停留的时间太长,跟沈定珠没说几句话,就匆匆带着老郎中告辞。
临走时,还说:“下次老郎中来诊脉时,我就没法跟着来了,倘若我来的太勤快,会被齐劈山怀疑,你若有什么请求,让老郎中带话给我。”
沈定珠对许怀松充满感谢,没想到人生中三次波折,都受他相救。
可她想到萧琅炎放出来的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倒不是她相信他说的此生不复相见是真的,而是她知道,萧琅炎这样有仇必报的性格,故意这么说,必然是迷惑齐劈山的,难道他又酝酿着别的计划了?
他在赶来的路上吗?她还要撑多久?
沈定珠情不自禁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她已经尽全力去拖延时间了,他可不要来的太迟才好……
过了几日,齐靖西又来了一次。
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在殿里,在距离沈定珠不远的方向,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沈定珠起先不在意,可她不管走到哪儿,这道目光如影随形。
他甚至也不走,光坐在那里。
沈定珠忍无可忍:“齐太子是没有事要做吗,一直在我的殿里待着,也不用避嫌?”
齐靖西看着她,薄唇扯出一个冰冷的笑。
“我是想看看,你这美丽的皮囊下,是不是一具红粉妖骨,我原以为只有萧琅炎为你失去理智,没想到,你跟长琉国那个少帝,也有纠缠不清的关系。”
他说封靖?
沈定珠微微拧眉:“你有话直说,少在这阴阳怪气。”
齐靖西:“长琉国的封靖前几日在他的军队里发布的诏令,能取我父皇项上人头之人,无论是将还是卒,皆扶为三品大员;能将昭元皇后带离北梁之人,封侯拜相。”
沈定珠一愣。
齐靖西站起身,脸上的神情,带着嘲讽的冷意:“能说动我父皇,还让两国的帝王,都为你魂牵梦绕,沈定珠,你的本事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不过,就看你能拖延到几时。”
他森冷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沈定珠隆起的腹部,随后甩袖走了。
那样的眼神,让沈定珠心中警铃大作。
齐靖西要是想对她的孩子下手,他有的是机会。
这么说,她得先他一步动手了。
沈定珠咬住下唇,漆黑漂亮的美眸里,波光流转。
后来,她从小宫女们之间的交谈中,才得知,原来封靖的大军在被犒赏以后,人人都想争夺那封候拜将的殊荣。
所以长琉国的男丁,大部分都来参军了,他们跟不要命似的拼杀,很快闯出一条血路。
北梁国虽为巨兽,可腹部就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涓涓的淌着鲜血,而齐劈山坐镇京中,着急也于事无补。
恰好他的庶子齐争北手底下有一员猛将,愿为北梁出征,带兵抵抗长琉国的猛攻,齐劈山高兴不已,立刻封对方为雄武上将,给了他堪比天子近臣的权利。
齐争北因此也受到重用,齐劈山开始让他跟着一起上朝,处理政务,也怪不得齐靖西生气不已,来沈定珠这儿发疯。
他一定是也察觉到,自己这个庶弟很危险了。
这天,一直没有露面的姜颂宁,来看望沈定珠。
她几次欲言又止,眼神频频看向旁边那些属于沈定珠的宫女。
她们为了坚实,就站在不远处。
沈定珠会意,便找了个借口:“一会我该用安胎药了,你们去帮我热一热,换做别人我不放心。”
待这三名宫女离去,姜颂宁才压低声音,忙说:“皇后娘娘,我……我怀有身孕了。”
沈定珠娇美的面容陡然扬起惊喜:“真的?”
原来,姜颂宁跟她二哥,是真成亲呀!
可姜颂宁脸上没有喜色,只有惊惧,她抓着沈定珠的手说:“我的贴身丫鬟——敏儿,她知道我的月事两个月没来了,我本以为她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将我有孕的事告诉了她。”
“本是想请她保密,可没想到,她竟趁机要挟我,让我想办法,把她送到太子身边去做良娣,否则就把我有孕的事告发给齐劈山,我这次出来,都是好不容易才摆脱她,娘娘,如果让齐劈山知道我怀了沈游的孩子,他就会找到借口,将我处死在大军之前以震声威,我该怎么办!”
沈定珠心里陡然跳漏一拍,她感受到姜颂宁紧紧握着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你别急,”她连忙安抚,“我来想想办法。”
监视她的丫鬟很快回来了,姜颂宁不能停留太久,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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