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被气得一口血翻滚着闷在胸口,知道她在骂他,却只能吞咽干渴的喉咙,气得心口一起一伏。
“都给我退后三步!”尹莫幽的声音充满不容反抗的命令,而后她朝着一动不动的燕青说道,“你尽快要做的事情是回去禀报!”
燕青怒目而视,不动不言,但那姿态显然是在听,听完后脚步动也不动,此时尹莫幽不曾得任何任命,小兵一个,凭什么命令他。
“我再说一遍——你现在、立刻、马上,跑回营地,将此事秘密报与白总督,请他速来。”
“这事谁都能做,为何偏偏是我?”燕青没打算听她调遣,在他看来,自己的兵死得如此惨烈地挂在自己面前,让他如此转身离开,简直妄想。
“因为这里的一群人里边,只有你武艺最高;
如此杀人手段,闻所未闻,可以看出凶手性子凶残绝伦;
我暂时看不出凶手的能耐,但万一他武艺在身,“说着伸手一指周围其他的兵,继续道,“如果派他们去报信,路上遭遇凶手袭击,你想再死几个?”
尹莫幽说完,不再理他,转身出了人群。
燕青犹豫瞬间,终于拔腿,转身——
尹莫幽伸手扭断一根树枝,待他经过身边,出声道:“注意安全!”
燕青脚步顿了一下,旋即飞身撒开大步跑远。
尹莫幽拿那捏在手里的断枝,回来俯身在地上刷地一划,抬眼冷厉地扫视众人,那眼神不带一丝人气:
“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越过此线,违者以嫌疑人论处,你负责看紧了!”尹莫幽说完抬手指了指那个小队长,那小队长刷地上前一步,就站在那条线的边缘。
“此刻起,所有人留在这里不得擅自离开,否则,一概以嫌犯对待!”
尹莫幽上前一步,缓步扫向众人,那倏然散发寒意的冷冽眼神,与众人一一对视,那些被他瞪着的人都不由面露惧色,纷纷往后退着。
残杀同伍士兵,这是极端严重的大事,一旦被冤作凶手,那可是要杀头的!
“凶手难道有可能在我们中间?”小队长沉声问。
“事情没查明白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尹莫幽冷眼一扫众人道,“但是大家不用担心,若不是凶手,我定不会冤了谁。”
旋即背着双手,绕着那血红的潭水转了一圈。
众人只见她,时而蹲下摸摸水草,时而站起看看周围,片刻后起身,走到那潭水下游的溪流河床边,那树枝扒了扒那干裂的表层,露出下边湿润的沙地。
她仔细看看,而后站起,走回那群人身边,指着那明显是不久前才聚拢阻断潭水下边溪流的泥沙堆,对众人道:
“凶手是一个人,身手敏捷,力气不小,这处阻断溪流的聚集潭水的沙堆,周围没有生水草绿苔,显然是他一个人弄起来的;
用意就是把这潭水聚成血色,对看到的人起到巨大的震慑作用,顺便断了人喝水的念头;
这溪流昨夜断流,今晨河床只是表层干了,以此推断,此水源可能是附近唯一的一个,他不想堵死泉眼,以防连自己的吃水问题都断了;
如此说来,他短时间内不打算太过远离;
而死者身无寸缕,显然衣服配饰都被凶手拿走了。“
众人大惊,凶手拿了死者的衣服做什么,难道他要扮作士兵,混入军营?
一时间众人觉得连呼吸都艰难了,那么残忍的嗜血杀人魔鬼,披着与他们一样的衣服,可能已经生活在他们中间,这这这——
“你们过来五个人,在这里扒开缺口,让这潭水流下去。“
尹莫幽说完,那小队长就指了五个人,命令过去执行尹莫幽的命令。
那五个人抖抖地过来,有些束手束脚的,尹莫幽看得凝眉,出声道:“扒得宽深一些,这里的水放完,估计用不了多久,新泛出来的泉水就能入口了。”
额——这人也太冷静了些,看看那吊在树上的干瘪尸体,显然血液已经流干,即便如此,在这样的场景下,还能想到泉水入口,真真是冷情之人。
那几个人的动作更加僵硬,却依然在扒着。
虽然他们也渴的要死,可是看着血红的潭水,谁还有喝的念头?
时候不大,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只见燕青领着一个穿着传令官红色衣服的人飞一般地赶来,后边不远处是四五个拼力追赶他们的亲兵。
燕青带着人过来,尹莫幽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一身传令官制服的柏然身上,眉头一皱,他不是廖幕城的人吗?什么时候混入军营做传令官了?
当即寒声道:
“这位为何面生?“
尹莫幽的话音一落,那些距离柏然近一些的士兵不由自主就后退几步,畏惧之色毫不掩饰。
燕青的意外之色也毫不掩饰,他侧头上下看看柏然,困惑道:“这是军中的传令官,那晚我们比赛时,就是他去碧月湖边插的旗子。“
柏然也一拱手道:“在下七日前到军中传递密旨后,就留在营地担任传令官,那晚在下不曾现身,却也从头至尾目睹了铁蛋兄弟的奇技异策。“
“昨晚你的行程?“尹莫幽冷冷地盯着他问。
柏然一愣,心里有些气急败坏,这女人是在怀疑他杀人的吗?真真是气死他了,若不是因为她,他堂堂暗星门的门主,能在这区区数千人的队伍里充当一名卑微的传令官?
口中却十分配合道:“在下昨日傍晚安营时,帮着搭建好中军大帐,与往常一样,与几个亲兵打灶煮饭,一起吃一起洗漱,入帐篷休息也有同营帐的人作证,你可以问问他们。“
一边的几个亲兵连连点头,为他作证。
尹莫幽想到廖幕城对自己的心思,明白柏然可能是廖幕城留下来照顾她的人。
又有这几个人替他作证,就不再怀疑他,当即转身道:
“听闻传令官的记性好,一会儿我走至何处你便随到何处,我说的话你记在心间,回去写一份呈给总督,也省了我多费口舌。”
那些小兵看她如此大刺刺地连传令官都使唤,不由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确定传令官不可能听她。
那柏然闻言果然挑眉,倒不是抗拒她的命令,而是很想问她如何听闻他的记性好,但马上就忍住了,她似乎看起来要办正事。
当即抱拳拱手应道:“是!”
尹莫幽已转身,转身前没看他一眼,只道:“走!”她看也没看那吊在树上的尸身,径直出了林子,往山谷外走去。
柏然不敢怠慢,赶忙跟了过去。
只见尹莫幽出了谷口,在坡下某处停住,此时只见亮白的阳光洒落山坡,坡上的草倒了三处,三处倒了的草地形态各有不同。
一处杂乱纷纷,是刚才众人一齐下来时踩的。
一处草倒得平整,面积宽,且痕迹不那么明显,乃刚才那受惊过度的士兵,仓皇间上坡时扑倒所压。
尹莫幽去了那第三处,蹲下身细看,又仰头看。
只见那处留着痕迹的草皮自山坡一溜儿翻倒下来,仔细看似乎是倒了两溜儿;
一溜儿草地上泥土已被翻开,连草根都偶尔有露出来的。
尹莫幽低头看脚下,草叶上似乎落了星点般的滴状血迹,草密血艳,扒开来瞧,并不难发现。
“此乃拖行留下的痕迹,死者显然在上边突然遇袭,被人拖下来时已死。”尹莫幽绕过此处草痕,上了山坡。
柏然一愣,她这是在寻找死因吗?
他站在下方仰头望她,见她上了山坡走了不远,便在人被拖下来的草痕附近细细搜寻,最后蹲在了一处。
他快步走去她身旁,见她正对着路旁的一片草叶细瞧,阳光照着那片草叶,上头的水珠,银亮如同露珠。
她凝眉盯着那些露珠细瞧片刻,顺手拾了根树枝,拨开乱草,戳了戳下面的泥土,那团泥土有些湿糊,树枝拿起来时上头黏糊糊的沾着一团黄泥。
“嗯。”她点头。
“何意?”柏然好奇道。
“尿骚/味。”尹莫幽抬手把那树枝往他面前一伸,“你可以闻闻确认。”
柏然闻言敏捷地往后一仰,连退两步,站住脚后将目光从那树枝上跳开,一时间真真觉得恶心得让人无法直视,只能把气恼的目光落在尹莫幽脸上,表情难看,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
尹莫幽丝毫不曾注意他的窘态,随手丢了树枝,啪啪拍了两下手,起身道:“死者不是迷路,也不是逃兵,只是途中避让路边小解,凶手趁他不备袭击了他。”
说完,她往小径深处细寻,寻出几步远忽然动作一顿,旋即蹲下。
柏然看看没敢过去,怕她又拿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却听她道:“果真——人在这里死的。”
柏然目光一变,快步过去,看到地上干涸的血迹,面色沉肃,那血洒在路边泥土上,虽然已经渗入泥土中,却不难辨出。
“小解处与此处有两米远的距离,凶手从背后抹了死者的脖子,就势将人放倒,人倒在这里,血流了一滩浸入泥土,表明凶手在这里呆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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