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闹腾（三）
在二夫人的印象里，四夫人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又软弱的女人，要不然，四房里头，四夫人也不会完全没什么地位，堂堂当家主母竟然被区区一个丫鬟抬起来的小妾给制住。
此时四夫人瞪着自己，竟然让二夫人惊得忘了反应。
四夫人发了话，文妈妈僵硬又苍白的脸终于有了反应。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衣料，手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曾……曾老太太……奴婢……奴婢没拿三小姐的珠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文妈妈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分明是有事。
曾老太太看出来了，大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是，这是二房的事，原本大房和二房之间就有些猫腻，从前的时候还发生过二房为了中馈和大房相争的事情来着……所以即使看出来，大夫人也不好开口。
四夫人终究还是不善言辞，方才就是被气狠了才开口，现在气过去，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屋内的气氛瞬间胶着起来。
三小姐不高兴，瞪着文妈妈喊道：“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难不成是鬼拿的？大胆贱婢，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二夫人皱了皱眉，文妈妈这些年在她的面前十分得脸，原本三小姐因着一颗不明所以的珠子硬是闹到曾老太太面前就让她很不高兴，可是谁让这来路不明的珠子她们说不清楚，所以她就由着三小姐闹了——左右没做过，闹还能闹出个什么来？
可是此刻，三小姐趾高气昂的指着文妈妈的鼻子尖怒骂，让她脸面上很挂不住，仿佛踩着了她们二房的脸面了一般。
可是她还没发话，文妈妈便瑟缩了一下。
她心里虽然气，可是想到这些年文妈妈替她鞍前马后，于是强顺了顺气，声音却冷硬：“文妈妈，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忌讳？不是你拿的，你又何必招人点眼。”
文妈妈往日是极有眼色的，若是平常，她定能听出二夫人不高兴了，可是此时，二夫人在她头顶说话，她却似听不见一般，频频抬头，往屋子的角落看去。
“文妈妈？”二夫人不由自主提高了声调。
文妈妈却忽然抬头，对着二夫人嘘一声，目光却是迷离的，仿佛穿过二夫人看向别处，轻声的道：“夫人您小声点儿，当心被她听见……”二夫人眼皮一跳，蓦地又想起那个这几日家中闹鬼的传言来，想到那个血玉簪子，她的心中不由紧了紧，不悦的斥道：“胡说什么！青天白日里，难不成还能见鬼不成！”
三小姐可不依不饶，她见文妈妈和二夫人打算用鬼遮过去，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文妈妈也见了鬼了？这鬼不是只在五妹妹院子里么？怎么？跑到你屋里去啦？文妈妈，您蒙谁呐！还被她听见，你是怕被谁听见呢？还是想找个借口开溜？当着曾老太太的面儿，说什么牛鬼蛇——”
“柠姐儿！”陆锦柠口无遮拦，四夫人生怕得罪了大房，她紧攥着帕子，身子欠了欠，有些不安的看向大夫人。
不过还好，大夫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说什么，只顾扭着头，不知道在和身后的陶妈妈说着什么。
锦棠：“……”
三小姐陆锦柠最恨自己娘亲这一副怕天怕地生怕得罪了谁的样子，听见四夫人语气中的责怪之意，她委屈又忿怒，忍不住道：“娘，我说错了吗？文妈妈这是什么意思？哦，她的意思是说她没拿我的东西，是鬼好心的替她发了一笔意外之财，故意将我屋子里的东西拿到她屋子里去？可是家里头可都在传五妹妹那闹鬼来着，文妈妈的意思，难不成，我这珍珠是五妹妹指使鬼偷了去，特意放到二房的？”
果然，一涉及到钱，三小姐的脑子转的快多了。
若是往常，锦棠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可她看着三小姐目中无人的样子，忽然就想提醒她一句：“三姐姐，我还在这呢，人也好鬼也罢，你这样污蔑我们大房，只怕母亲不会高兴。”
陆锦柠却似和文妈妈卯上了，也不在意锦棠的‘提醒’，揪着帕子面色不渝：“我管你是人是鬼！拿了我的东西就得给我认罪！鬼又如何，左右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鬼啊灵——”三小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文妈妈惊恐的打断：“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计较……”
“文妈妈！”陆锦柠瞪着眼，尖声道：“你装什么傻啊！我那颗南珠虽然不及东珠贵，可是无论是光泽，还是个头，全都是万中无一的！当着曾老太太和各位夫人的面，你还不赶紧招了你那同伙是谁？怎么？你敢偷不敢认吗？”
屋子里，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大夫人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曾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看似在听，实则打起了盹儿，四夫人坐如针毡，只盼着有个地缝能钻进去让别人看不见自己，二夫人呢？皱着眉插不上嘴。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便是二老太太的哭声——
“作孽啊！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老了老了，还要丢这样的人——”
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二老太太便由人扶着进了屋，脚步还有些虚，面色也是蜡黄蜡黄的，整个人原本像是圆润的珍珠，此时却瘦成了稻米一般，彻底的干瘪下去了，原本那吊着的三角眼，此时眼皮耷拉下去，更显得老态龙钟起来。
二老太太拿着帕子擦眼泪，一把推开了扶着她的一个人，只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看着二夫人，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文妈妈：“我这才病了多久，怎么二房在你手里就管成了这个样子？二房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平成他媳妇儿！你今儿若是不处置了这个贱婢，我就撞死在柱子上！”
平成是二老爷陆绍定的字，往常二老太太都是称呼她老二家的，这个时候换了称呼，这里头含着的意味，别人不懂，二夫人可知道——要知道，从前那件事，二老太太可门清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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