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萧墙祸起(三)
锦棠一无所觉的出了城,不过临行前还是给青宴留了消息,希望她看见之后能追上来吧。
绿袖闲不住,见锦棠拿出账册,她便也将临行前塞进包袱的几团线拿出来,准备将那个新从知秋那学来的络子打完。
时间摇摇晃晃的过去,绿袖拿着手中草绿间桃红的柳叶络朝笸箩里做了一半的石青荷包比了比,终于咧开嘴笑了一声:“小姐,奴婢给您做的新荷包好不好看?”
锦棠放下手中的账册,歪着头仔细看了荷包络子一眼,笑道:“难怪绿云说你前阵子一上夜便往外跑,原来是偷师去了,不过这样子的确没见过——可有个什么名儿?”“这叫攒心柳叶络,原本是鹅黄配柳绿,奴婢觉着压不住石青,便换了。”
锦棠点点头,赞同:“天儿热了,这样倒瞧着清爽。”
“可不是!”绿袖笑的眯起眼睛,“小姐您瞧!外头的柳枝儿都抽条儿了!等到了庄子上,咱们也折上几枝,插瓶剩下了奴婢拆笛子吹给小姐听!”
“好啊!”锦棠顺着绿袖掀开的窗帘缝隙扫了一眼,“我可好久没听到你吹柳笛了。”
李二听到了绿袖的话,笑着搭话:“绿袖姑娘手巧,奴才厚着脸皮也跟姑娘讨两个柳笛行不?家里的丫头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咱又是个大老粗,做不了这些精细活儿。”
“成啊!”绿袖笑嘻嘻的掀开帘子一角探出头,“不过到时候折柳枝的活儿可就全靠李二叔你啦!”“自然!自然!怎么能让你个女娃干粗活儿!”李二正应一声,一旁的林中小道却忽然拐出一队急行车马几乎要撞上。
几只飞鸟扑棱惊起,马车车速不减反增,赶车之人一甩长鞭:“肃宁伯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避开!”
鞭梢扫着了锦棠的马车,惊得马儿嘶鸣一声便疾驰起来,李二急忙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堪堪将马头拨转,与肃宁伯府的马车擦着边儿过去了。
等到李二终于将几乎要掉进官道旁的水渠的马车停下,惴惴的查验了车轴和车轮,这才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绿袖抓着锦棠的衣衫,见结痂处并无异样,又将瓷瓶中的药膏小心的敷上一层,这才庆幸道:“幸好有济神医的肌玉膏!”
锦棠不在意的摇摇头,“没事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万幸是咱们手里头有药,若是没有呢?小姐岂不是又要受伤?”绿袖愤愤的朝着身后的方向,眼圈微红,“咱们可是在官道上呢!就算小姐没让挂陆府的车铃,可马车的规制在呢!那些赶车的,有几个看不出这样的马车大多出自官宦人家?肃宁伯家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些!”
肃宁伯。
锦棠蹙了蹙眉,却丝毫没有回忆起跟肃宁伯府有关的大事,只记得肃宁伯家庶子庶女不少而一直上不得台面。
绿袖又道:“小姐大概不知道,四小姐似乎正跟肃宁伯府家议亲!若是真的成了,老爷还不定怎么被人诟病呢!”
锦棠吃了一惊,“你说四姐跟肃宁伯府议亲?”
绿袖点点头,“咱们要出府的时候奴婢遇上了兰芳,就套了她几句话,结果这么听说今儿五老夫人带着四小姐和肃宁伯老夫人准备在白云观吃过斋饭再回来,不过也可能是奴婢想岔了……”
五房和肃宁伯府素无瓜葛,却带着四姐和肃宁伯老夫人一同吃斋饭,多半是如绿袖猜测的那般了……
不过锦棠在意的不是这个。
五房虽然懦弱,可一直是拎得清的。五房选亲家,定然会先将萧党宝安党排除在外。
“肃宁伯府的人行事一向如此吗?”在京城的官道上就敢如此跋扈。
绿袖点点头,“向来如此,前年肃宁伯府的大管家强占了白河县丞的小妾,白河县丞举家来京城告御状几乎闹得人尽皆知,后来那县丞在登闻鼓下直接被打死,有人说是肃宁伯府的人使了银子,最终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肃宁伯府的下人行事如此嚣张让锦棠觉得不可思议,“肃宁伯就不管吗?不怕被弹劾?白河县丞脸面上过不去告御状还说得过去,但被直接打死未免太过骇人听闻,县丞虽然不是堂官,可好歹也是吏部造册朝廷备案的八品官员,最令人惊异的是,肃宁伯不但没被牵连,这件事竟然还不了了之?”
“不管的,这个肃宁伯府一团糟,奴婢都怕污了小姐的耳朵,”绿袖犹豫了一瞬,终道:“肃宁伯老夫人是小妾上位,肃宁伯其实是庶长子,听说肃宁伯已经六十多了,府里的庶子庶女数不过来,最小的才几个月大,肃宁伯最大的爱好便是纳妾,府里一概都不管的。”
锦棠皱了皱眉,“那三姐议亲的是……”
“约么是肃宁伯府的世子——适婚年龄的似乎只有他一个。听说肃宁伯的儿子虽然多却全是庶子,唯一的嫡子刚生下来便夭折了,庶子庶女也夭折了好几个。”
绿袖叹了口气,“若真是这样,可真有老爷糟心的了——肃宁伯世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前阵子他为了一个戏子还跟武安候府的人当街打了起来,甚至还惊动了顺天府,后来还是路过的陶阁老出面调停才作罢,那戏子最后也被武安侯府的人带走了,可是没想到这位祝世子第二日便一抬小轿纳了那戏子,架起高台整日笙歌,动静闹得整条街都听得见。”
锦棠:“……”
“武安侯可是萧家的亲家!肃宁伯世子如此打武安侯府和萧家的脸,按理说武安侯或者萧家定然不会轻饶他吧?毕竟惹了萧家却平安无事的人可没几个,可这位祝世子真的没事,不过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大家见武安侯府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便知道祝世子估计又会同往常一样平安无事,便歇了看戏的心思。”
绿袖说的不错,若五房真的和肃宁伯府结亲,还真有父亲糟心的时候了。
不过——陶阁老,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宝安党的人吧?而武安侯显然是萧党。这倒有意思了,听说陶阁老是个极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从不和萧贵妃党对上,甚至朝堂上也鲜少表明立场,唯一的一次便被削了官,最终死在了城外马匪的刀下。
绿袖忽然低呼一声:“小姐,下雨了!”
潮湿的气息扑面,带着青草松枝的气息,锦棠回过神朝着窗外望了一眼,落日并没有沾染暮色,整个世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沙黄,远山如黛,草色、绿柳杨花依稀连成一片,很有一番葱茏。
“几时了?”
“大约快酉时了。”绿袖探出头去和李二交谈两句很快又缩了回来,补充道:“已经过凤头沟了,前边就是漷阴镇。”
锦棠想了想,吩咐道:“咱们不走了,在漷阴镇找个客栈住一晚,明儿天亮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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