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赠卿相思裁罗裙 镜衍
“以后你便叫镜衍吧。”
小女孩儿娇俏又带几分甜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镜衍那时候眼睛被伤，不能视物。
但听到小女孩儿的声音便知道对方是个家境殷实的娇宠长大的。
“主子赐你名字呢，还不赶快谢恩？”
凶巴巴的女声响起。
镜衍道：“谢主子。”
声音像是被在粗粝地面磨过一般的难听。
“这里这么多奴仆，主子怎么选这么个人？”
“又瘦又小，还是个瞎子，说话也不好听，若是半夜听见还会以为见了鬼呢！”
随着那人说镜衍将头垂下。
女孩儿闻言道：“听瑶，别这么说。我觉得他挺好的，我喜欢。”
“镜衍。”
女孩儿道：“你跟着我，以后没人会打你，能吃饱饭，有地方睡觉，我还给你治嗓子治眼睛，好不好？”
还有这种好事儿？
镜衍听着几乎不敢信。
他是个孤儿，被这些卖奴仆的商人从路上顺手掳走。
结果他在干活儿的时候弄伤了眼睛，之后发了高热，嗓子也烧坏了。商人嫌他晦气，平时是几天才给吃一点东西维持生命。
昨天他才听人说，商人打算将他丢掉。
正是大雪覆野的寒冬时节，将他丢掉无异于要他的性命。
没想到到将死的时候还能碰上这样的救星。
镜衍当即跪直了，重重磕头道：“多谢主子，镜衍今后必定以命相护！”
女孩儿笑道：“我救你便是要你好好活着的，可不是为了要你的性命。”
“镜衍，”她道：“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贱你的性命，你今后要为自己而活。”
镜衍没念过书，也不明白主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但他很害怕自己会被丢弃。于是他再次重重磕头道：“镜衍的命，从此属于主子。”
女孩儿见说不通似有些生气。
镜衍听得她跺了几下脚而后道：“算了，你先跟我回宫……家吧。”
镜衍跟着回去才知道买下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朝的公主，盈光。
她的母亲是本国第一美人儿，她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小小年纪便出落成了绝色美人儿模样。
这些是镜衍听宫中人说的，他的眼睛还没好，自然也没见到盈光的容貌。
皇后听说她买了个奴仆回来，还是个眼瞎声音难听的。
身边的人劝皇后让公主别留这么个怪物在身边，没得吓到公主。
皇后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本宫看着他就挺好的，公主喜欢便留下。我们拨的人，怎么也没有自己养大的对公主忠心。”
“本国虽小，但万民皆是陛下子民，没有贵贱之分。”
“你们今后也记住了，不许再欺负他，他是……公主的人。”
镜衍虽看不见，但对皇后已是十分感激。
有了皇后发话镜衍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和救治，在宫中御医的救治下他的嗓子率先恢复。
发现自己声音恢复正常之后他低声唤了千百次：公主。
他想要给盈光留下个好印象，他想要盈光听到他原本的好听的声音，
“你在这儿啊？”
盈光的声音传来。
镜衍下意识的道：“公主。”喊出口了他又后悔。
他刚才自己试的声音好听多了。
“原来这就是你原本的声音，可真好听。”
盈光道：“镜衍，我开始期待你眼睛恢复了呢。等你眼睛好了，你陪我去骑马、打猎好不好？”
镜衍重重点头。
镜衍的眼睛好得很慢，但他就算是眼睛没好也能随侍在盈光的身边。
他有超出常人的耳力。
哪怕许多人一起走来，他也能分清楚里面有没有盈光，以及盈光走在哪个方向。
甚至在盈光要摔跤的时候他也能先人一步扶住盈光。
那些开始瞧不起他的人闭嘴了。
谁都知道盈光公主最喜欢镜衍伺候。春暖大地的时候镜衍的眼睛终于能看见了。
拆下药的时候，他看到光亮一点点照进来。
眼前的人脸从模糊到变为清晰。
她的眉眼一点点出现在他面前。
每一处都像是天工精雕细琢的一般。
“镜衍，你能看见我了是不是？”
镜衍点头，胸膛中好似有火焰在跳动一般。
自此之后镜衍便开始练习武艺，之后他成了盈光的贴身侍卫。
他们一起度过了七年。
这七年中他们无忧无虑，镜衍每日只需要专心守着他的小公主。
就在盈光将议亲事的时候，军情告急。
两国交战，寿昌国力本就弱被打得节节败退。最惨烈的一仗是一日内被连破三城。
寿昌所有人都知道国将破矣。
将军在外镇守，京城中各怀鬼胎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皇后和盈光名声在外，皇后身边守卫森严他们无法下手，于是便有人将心思打在了盈光的身上。
盈光的寝宫内第一次闯入黑衣人之后便有了二次三次。
被抓住的人说，敌方将领听说了盈光公主艳名，让他们将公主带出京城。
带出京城者，不杀。
镜衍听后便一剑贯穿了那人的胸膛。
盈光吓得眼泪直掉。
镜衍给她奉上手帕道：“公主放心，他们想伤您，便要先杀我。”自此之后镜衍便在盈光的房中隔了一扇屏风守夜。
盈光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唤他：镜衍。
镜衍总是声音清醒又温柔道：“属下在。”
盈光便能安心入睡。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镜衍却清楚的知道，他总有护不住自己公主的那日。
寿昌国破那日还是来了。
敌军像是吃人的恶鬼一般冲了进来，人多到杀不完。
皇后和陛下派人保护盈光公主离开，而后双双自尽。
镜衍护着盈光逃了十天十夜，他身受重伤却没有停下，马儿被累死了便又改成跑。
他们白日便躲着，夜晚逃跑。
但这样有一天他们还是被发现了。屠戮杀伐不过是为了钱财、国土、美人。
寿昌第一美人儿他们自然志在必得。
半月之后他们还是被发现了。
对方人太多了，他们必死无疑。
但镜衍不愿盈光落在他们手中，于是他骗盈光等他自己引开了敌军。
他拼死杀光人，血几乎快流干了回来却没有看到盈光。
后来他得知盈光被抓走了。
想到盈光会面临什么，他连伤都不敢养便追去。
但对方有良驹，最后他冒险潜入敌国才见到盈光。
她被换上了敌国的衣裳，束住手脚在马车上。
风吹起车帘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盈光眼中泪光涌动。
只这一眼，镜衍晚上便拼死带盈光走。
但他们被发现了。
他们共乘一骑大雨中身后是无数追兵。
盈光忽的扭身，捧着他的脸而后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少年的镜衍浑身僵直，而后他听的他心爱的公主道：“镜衍，记住我们初见时跟你说的话，好好，活下去。”
她道：“镜衍，我喜欢你啊。”
而后她便像一片落叶一边从马上坠落。
那是他和盈光最后一次见面。
他只知道她被带入京城，皇帝想要纳她为妃，但朝臣极力反对。
后来她入了睿王的府中成为了他的女人，之后又被宣平侯夜跪宫门求得，自此成为宣平侯府的卑微姨娘。
他听说她生了个儿子，她很得宣平侯喜欢……
他花重金听得她的消息，而后埋首召集寿昌旧人，司机救她。
但后来他便听到她的死讯。
镜衍枯坐了一整晚，之后他便是游走各国，一直在给害死她的国家制造战乱。
他在战场上过了近二十年，而后见到了盈光的儿子。
她被强迫生下的儿子。
眉眼酷似她。
镜衍纵然恨，但也无法下手杀他。
他在他身上寻找盈光的影子。
之后他便开始像打听盈光消息一般打听他的，知道他过得很不好，知道他为盈光寻公道……他的心逐渐松动。
而后他决定送他一份礼物。
他知道靠着从龙的功绩高寄不足以稳固地位，他带着人冒险潜入京城救走了两位叛臣。
杀了睿王、鞭尸宣平侯。
而后他故意将他引去南陲。
在他的妻子被抓之后故意留下线索让他们攻寨，提前遣散寿昌忠臣。
他看着他带着人杀入寨门，而后他死在他的剑下。
他的头颅将成就他的无上功勋，自此世上再没有寿昌余孽，他也再也不用被说是寿昌罪血。
高寄身上的骂名，只有他镜衍的血才能洗净。
这是他能为他的小公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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