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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丽政殿,  崔桐玉和赵襄儿两个正喝着茶,吃着点心,说说笑笑,谁也没再提月芙。

赵襄儿看着满桌的精致点心,  问:“阿嫂,  你让我来,  不会真的只是尝点心吧?”

她说着,拾起一块才送上来,  还热乎乎的见风消尝了尝,  点头道:“的确不错,比我府上做得好,  哪一日将人借我用用。”

崔桐玉笑着点头答应,  又说:“我确实有话要说,不过,  还是等你长兄回来了再说吧。”

赵襄儿举箸的手一顿,  看她一眼,顿时能猜到她要说的话八成与八郎大婚那日皇帝的反常有关。

两人就这么重新将话题放到点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

等了许久,赵怀悯才回来。

他的脸色不复方才在甘露殿时的平静温和,而是变得冷若冰霜,  狭长的眼眸中也透着毫不掩饰的阴郁。

他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到殿中,  一言不发地在榻上坐下。

崔桐玉注意到了,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脂粉气息,衣襟虽理得整整齐齐,可转动脖颈时,领口的肌肤处却有一个小小的红印,  若隐若现。

她的目光只停留一瞬,便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毫不在意地往他手边递一杯茶,让下人们通通下去,笑问:“大郎可是听说什么消息了?”

赵怀悯十分坦然,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沉着脸点头:“八郎成婚那日,阿父像想起了什么旧事,睡梦之中,还说了几句呓语。”

他随即将方才从薛贵妃那里听到的几句话复述一遍,道:“看来,八郎出生时,的确发生过一些事,恐怕还与母亲有关,父亲应当做了让母亲无法谅解的事。”

赵襄儿半眯起眼,夹着一片见风消出神片刻,猜测道:“难道,是父亲执意要将八郎送走,而母亲不同意?母子连心,谁能忍心看着刚出生的稚儿独自受苦?”

“还有那道士口中所谓的谶言,”赵怀悯显然对此怀疑颇深,甚至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若与八郎有关……八郎是皇子,与皇子有关的谶言,引起祖母的注意……据我所知,祖母对谶言、天象之学有几分相信。”

三人都陷入沉默。

良久,崔桐玉道:“这两日,我让身边的人悄悄查问了当年在东宫当差的内侍和宫人。时间久远,与圣上最为亲近的那几个,除了如今的中御大监和他手下的那两人外,都已过世。唯有先皇后身边的人,还有迹可循。”

她知道前些年赵怀悯曾让人暗中去找过当年在慈恩寺的那位西域高僧,只是那位高僧离开慈恩寺后,便杳无音讯,连当初带在身边的弟子们也不知去向,只好放弃。

既然无法从高僧身上入手,而那名所谓的游方道士更是不知来历,她思来想去,决定从当初东宫服侍的旧人们身上入手,这才找到突破口。

皇帝对发妻王氏情深意重,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百姓,都有所耳闻,连带着定也会对当年服侍的人格外厚待。

赵怀悯顿时来了兴致,问:“如何,可找到什么线索了?”

崔桐玉点头:“的确有一条线索。先皇后身边有三名最亲近的侍女,其中两个都在圣人践祚之前便过世了,唯有一个,在先皇后还怀着八郎的时候,就得了急病,被送出去宫外,从此再没回来过。我本想让人去尚宫局,但想来二十多年前的旧档应当都已送去内侍省留存了,若再要找,反而惹人注目。”

她说着,目光忽然转向赵襄儿:“不过,无意之间,倒是还寻到了一个人。襄儿,你可还记得,当年有一位曹姓的乳母?”

乳娘曹氏,赵襄儿愣了一下,很快想起来:“记得,她是我身边的旧人,听闻身边无亲无故,前两年,她说年岁大了,想回乡养老,我便被了她银两赏赐,放她离开了。”

曹氏是她的乳娘,抚育过她几年,也算亲近之人,当然不会忘记。

“你可还能寻到她?据我所知,曹氏因无亲无故,为人朴实,曾与先皇后身边的秦女史结拜为姊妹,秦女史便是那名得了急病被送出宫的侍女,因她早已离宫,后来知道此事的人极少。”崔桐玉仔细将其中的关系解释清楚。

赵襄儿不禁有些佩服:“阿嫂,你果然心思敏捷细致。我与曹氏这两年不曾联络,不过,恰好知晓她是襄州人士,从我府中离开后,便是回了襄州。”

“襄州?”崔桐玉的目光一动,又看向赵怀悯,“那儿倒正好有个人。”

赵怀悯一听,就知她指的是不久前才被贬往襄州的崔贺樟。

“也好。这事本也不方便让旁人来办,就交给他吧,今日就让人给他递信过去。”

只要找到曹氏,应当就能找到秦女史,问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要问出那个所谓的谶言是什么。

……

夜幕降临,楚王府中,后厨早已备好饭食,来问了好几遍,皆被素秋和桂娘退了回去,原因无他,月芙和赵恒自从太极宫归来后,便直接进屋,关上屋门,直到现在也未出来。

下人们都守到庭院去了,没人敢去打搅。

卧房里,从桌案到床榻,短短一路,落了好几件衣裳,外衫、里衣、罗袜、腰带,零零散散,甚至还有发钗、耳坠等金玉首饰。

四月的天,本就有了初夏的感觉,屋里的暧昧气息更为这一切增添了几分燥热。

月芙披散着长发,软软地趴在堆叠的被褥上,面色绯红,眼神迷离,两片饱满的唇瓣靡艳润泽,为原本清丽的面庞增添了几分明艳诱人。

赵恒覆在她的背后,一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一手轻轻划过她的后背,将她铺开在后背的乌黑的发丝一点点拨开,露出底下雪腻的肌肤。

洁白中带着灼热的粉。

他目光泛红,仿佛永远不知餍足一般,面上早已布满汗珠,额角更时不时有青筋跳动,却仍旧不肯停歇。

已将近小半日。

月芙筋疲力尽,等他终于停歇时,才伸出颤巍巍的一条胳膊,推他一把,低声埋怨:“明明说过没生气的……”

他方才那副无法满足的样子,分明是在生气。

说来也怪,月芙从没感到他对杜燕则这个前夫有过一星半点的在意,对赵佑那个情窦初开,羞涩无比的孩子却十分介怀。

她感到难以理解,也无暇多想,只是半眯着眼,努力想从床上爬起来。

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酸软,好不容易支起来一些,轻轻一晃,又重新跌进床里。

她的脑袋蒙在柔软的被衾间,一点也不想动弹。

赵恒已经面色如常地起身,披上一件松垮的袍子,走到外间叫水进来,转身见她身娇体软的样子,眼底闪过笑意,默不作声地上前,单膝跪在床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的膝上。

盛着温水的铜盆就放在一旁,他伸手拿过巾帕想帮她擦拭。

月芙忽然反应过来,顿时一阵脸红,连带着脖颈也蔓延开红晕,迅速布满全身。

她赶紧抢过巾帕,咬着牙忍着酸痛,转过身胡乱地擦了擦。

赵恒看着她慌乱的动作,什么也没说,只是等她将巾帕放回铜盆边的时候,从后面将衣衫递过去。

两人一番收拾后,守在外面的素秋进来将门窗打开,桂娘则送来一直温在炉子上的饭食。

天已完全黑了,敞开的窗外,树上的槐花已开了,芳香扑鼻,不一会儿便悄然流溢到屋中。寂静的夜色中,亦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

赵恒盛了一整碗槐叶冷淘递过去,沉声道:“今日你累了,要多吃点,明日才好得快。”

月芙难得觉得脸红。她这样累,分明都是他的缘故,可他的话听起来,好似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和了槐叶汁的凉面碧绿青翠,在已经有些炎热的初夏显得十分清爽。

月芙的确腹中饥饿,倒没推辞,只红着脸埋着头,将一整碗槐叶冷淘吃完。吃完亦觉不够,又主动盛了半碗米汤,就着炙虾和腌菜喝光。

用过夕食后,赵恒又去书房忙碌。

月芙精神不济,在庭中稍走两步,就觉太累,早早回屋,换身衣裳便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恒终于从书房中回来。

屋里几盏灯都已熄灭,只剩屏风外最靠近门边的一支孤烛还燃着。

轻手轻脚绕过屏风,瞥见床上那道熟睡的身影,面目逐渐柔和。

他飞快地洗漱,换好衣服后,便吹灭那一盏孤烛,爬上床,在她的身边侧卧下来。

月芙先前已睡了一个多时辰,这时正是浅眠的时候,感到床上一阵塌陷,紧接着,就有热源靠近,迷糊之间,慢慢睁开双眼。

“殿下忙完了?”

“嗯。”他淡淡应声,将已被拉下的被衾一角拉了拉,盖在她的胸腹上。

这一番动静虽不大,可月芙却忽然觉得不困了。她看看停在半臂之外赵恒,依旧主动凑过去和他靠在一起。

黑暗之中,她努力睁大眼睛,果然看见他的唇角微微上翘。

这样的日子,安逸得有些不真实。

“殿下,”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轻声问,“咱们是不是快要离开长安了?”

在她的梦境里,赵恒在成婚后便立刻一人一马,离开长安,负气一般,去了凉州。

这辈子,他没有因为她的事和皇帝、太子和咸宜公主爆发巨大的冲突,也因此没有立刻离开。

但她知道,他要离开长安的念头从未改变过。

赵恒抱住她的手忽然僵了僵,沉沉地应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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