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只听一声尖叫,小皇子高寻猛然从桥栏上摔了下来,匆忙赶来的宫人们见此急涌上前,生怕小皇子摔出个好歹,心中甚慌,一时乱作一团。
华翠宫中,方才于湖畔陪玩的奴才跪了一地,皆屏息待着太医为寻皇子诊治,宫女们端着热水频繁出入大殿,回廊那端,高越容色凝肃正大步朝此而来。正午时分,他正于平宫内与班念烈并慕容元徽两位大臣议事,中途华翠宫人来报言寻皇子在长桥湖畔耍完时受了惊吓,浑身高热不退,虚汗不止,他闻言,未加多问,只打发了两位大臣便快步朝华翠宫而来。少顷,越进了华翠宫殿,未理会四下跪着的奴才,直奔塌前,问道:
“寻儿如何了?”
见大王到来,秦太医起身行礼,而后应声道:“回大王,寻皇子只是受了些惊吓,一时神魂难定,并无大碍,待老臣开两副定心安神的药饮下便可。”
听太医言罢,越方才悬着的心才稍放了下来,便转身向那些跪地的奴才厉声道:“雨后才晴,路面甚滑,你们竟敢擅自带寻皇子去长桥湖畔踢蹴鞠,当真好大的胆子。”
“大王饶命,只因前时多雨小皇子待于宫中倍感烦闷,见今日升了暖阳就想出去走动,奴才们也怕小皇子常困于宫中于身心无益,便造了蹴鞠带他去长桥湖畔耍完,原本一切都好,奈何小皇子去桥上捡蹴鞠之时无意间瞧见了那污秽之物,这才吓得失了魂从侧栏上跌了下来啊·······”为首的奴才跪地央求道。
“小皇子贪玩,应当多照看着些才是,如今出了这等事,亦可见宫人们有平素照料不周懒惰懈怠之过,此回亏得小皇子性命无忧,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皆去刑部领三十板罢。”言罢,越不再理会那些奴才,只转身坐于踏侧瞧看寻儿之况,且沉声再言道:“素太妃数日前才出宫入寺为先王诵经,寻儿被吓一事大可不必对她提起,以免太妃知晓后为其忧心劳神。”
“诺。”华翠宫掌事姑姑应声道。
满宫宫人皆知,大王向来对寻皇子甚是疼爱,念他年幼正是活动好动之时,又怕他满宫乱跑有所磕碰,便亲自挑选了十二个精通民间技艺的宫人赠与他,这十二人除了伴他读书,亦于闲时陪他耍玩儿解闷儿,如此上心,倒叫阖宫之人皆视那小皇子为掌中之宝;此番因他们疏忽而致小皇子卧病在床罚三十板倒已是大王开恩,想到此,那跪着的宫人皆不再多言,只赶忙起身悻悻地随掌事姑姑一并退了出去。此时,秦太医于案前写好药方,交与高越过目,越瞧罢才将那方子交与尚子,命他去太医院抓药,临去前太医再嘱,言小皇子受了吓,惊魂未定,晚上睡中许有梦魇,因而需得有人陪伴在侧方可,越亦一一应之,待太医去后,越独坐床前,以袖轻拭着寻儿额前的虚汗,他垂眸,凝视着寻儿惨白不安的睡靥,心中不禁骤然疼痛。
平宫后殿,大王去后,班念烈并慕容元徽见久等无事,便相坐于案,饮茶闲谈,少顷,闻见殿外传来宫人的拜会之声,便起身迎了出去,却见高越迎面而来,还是那般的风轻云淡,神色间未有丝毫异样,不禁深感欣慰,开口问道:
“寻皇子如何了?”
“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越浅声答。
闻见此话,两位臣子皆松了口气,念外头冷极,大王才将从外而回便奉了杯热茶给他,细思之余,又疑问道:“前时雨水不断,宫人鲜少外出,怎的这长桥湖面上竟浮了具尸体呢?”
外头传来脚步之声,众人抬眸而望,只见慕容昌胤快步行了进来,朝他们一一拜过之后方才道:“启禀大王,湖中女尸已被打捞了上来,经辨认,此人正是前时逾逸阁失踪的宫女南烛,方才卑职验时,瞧她尸身已腐,头颅外仰,想必是于十日之前,被人掐断了脖颈而死。”
“逾逸阁·······”高越喃声念到。
“想必此事与那高翼有关。”班念烈道,“可他虽心怀歹意行为浪荡到底也是皇室贵胄,又如何会和一个小小的宫女过不去呢?”
越缓踱于殿上,垂首沉思,良久方才道:“从前做皇子时,高翼便觊觎王位,如今亦是对寡人有诸多不满,前时他趁寡人出宫行刺未果,长留宫中不愿离去必是定想再寻时机对寡人下手,奈何近来国事繁重寡人一直待于平宫让他无机可乘,外加燕都南郊村落中他的党羽一锅被端,他忧心自个儿党羽的安危,又怕被党羽招供出他意图拭君篡位之事,因而心中焦急不安,可近来宫中甚是平静,朝堂上下皆无大事发生,想来他不甘坐以待毙,便名目张胆杀死宫中宫女以此来试探寡人。”
“大王此言有理,高翼为人甚为狡猾,既是狼子野心却平素又作出一副游手好闲浪荡不羁的模样来,让人难瞧其本质,今日他敢于燕宫谋害人命只怕是早已谋好了脱身之策,若是想就此来治他的罪恐怕难矣。”慕容元徽于一侧道。
此时,高越停步,似有了应对之策,方转过身来对众人道:“传令下去,长桥湖面惊现的尸体是逾逸阁宫女雨夜从此经过之时因天黑路滑不慎落入湖中溺水而死,乃意外之事,叫宫中上下切莫因此惊慌,往后行路小心些便是。”
听罢此话,殿上的两位老臣深明大王用意,不禁皆叹大王睿智,欲抬手应声而拜,唯独慕容昌胤直立殿侧,明显对方才所下之令有所不满,只眉心微蹙,猛然上前一拜道:“高翼向来猖狂无礼,如今更是于燕宫之中残杀无辜宫女,大王何不借此机会治他的罪?”
越抬眸,瞧着眼前这毫无沉府的少年,一字一句道:“不过只是死了个宫女而已,人证物证皆无,你叫寡人如何以此来治他的罪,他乃燕东少轻侯,又是皇室之人,在朝中仍有许多达官贵人拥戴,纵然寡人一心要治他于死地也需寻得适当的由头才是,若毫无把握冒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
高越深知昌胤生性果敢直率,又入宫不久,自是不懂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便不愿在此事上多议,只沉了口气,转话道:“审问可有了结果?那些刺客还是不肯招供么?”
“回大王,近来卑职一直于牢中审问,奈何数十人未有一人应话,这几日已上了刑,可他们却软硬不吃,依旧不发一言,想来那些人皆是高翼的心腹,对他忠心耿耿,恐怕是问不出什么。”
“无妨。”唯闻高越悠声道,“且将他们好生看守,每日用刑,但不得弄死一人,寡人还得留着他们的命为寡人演场好戏。”
“诺。”
慕容昌胤应声道,这时,他抬眸瞧着这背立于眼前的帝王,他高高在上,三言两语便可决定一人的生死,此番云淡风轻发号施令的模样着实让人心中生畏。那日,议事完罢,班念烈并慕容元徽两人皆离宫而去,念着狱中尚有犯人待审,慕容昌胤亦出了平宫便直奔天牢,独留高越坐于大殿批折;阖宫宁寂,唯有玉漏声声作响,越正坐于案,提笔作批,尚子候于殿外,因放心不下主子一人,且时不时的扭头朝殿中窥望,转眼,日落山西,竹影移墙,空庭冷风渐起,余晖之下只见言书缓步进了庭廊,行至尚子面前,朝他一拜,尚子见她欲言又止,形容恳切,自知她有求于自个儿,方点头示意。少顷,他行进大殿,瞧着眼前正专心批折的高越,俯身一拜,轻声道:
“大王,东寒宫方才差人过来,说丽妃娘娘亲手备了糕点还请大王晚时过去用膳呢。”
越闻言抬眸,许是乏了,方以手扶额,应声道:“丽妃有心了,可寡人今晚恐怕不能前去,寻儿正病着,太医说他入夜许有梦魇,待会儿寡人需得陪着他。”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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