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浅声应道:“于浣衣司中调查芳苓一事无果,心中烦闷,便欲来此走走,未曾想遇见了慕容护卫,不知慕容护卫在此可亦是为了芳苓一事?”
“正是。”慕容昌胤应声,继而转眼瞧着周遭残雪之景,再道:“奈何初春积雪消融,抹去了痕迹,微臣于潭周行了数圈亦未寻得半分线索,或许······那小宫女当真是自个儿失足落水的罢······”
闻得此话,玉菡并未应声,只微微一笑,继而转话道:“忽而想起大王曾邀本宫午时于晓风轩作画,眼下时辰不早了,本宫先离去,慕容护卫请自便。”
言罢,玉菡折身离去,慕容昌胤仍立于远处,瞧着她的背影神情漠然。那日,离了水榭,他心底惘然,见时辰尚早便懒得前去燕平宫当职,想来他不懂仕途经济学问,又极为厌恶官场那一套,虽是于当今大王跟前为官多年也学了几句客套奉承之话奈何却亦从未说出口,每每大王与各国来访的使臣共宴寒暄之时,他皆静立一侧不发一言,偶有宴上使臣瞧中这个负剑少年浑身所透的桀骜轻狂之气,欲与切磋剑艺,可他却直言相拒,从不留情面,惹得满堂宾客好生尴尬,对此高越颇为不满,于燕平宫曾教训了他好多回奈何他仍旧如此,时日长了,越知他性情如此便再懒得理会,若再有使臣宾客来访,便叫他立于远处候着。念及此,慕容昌胤不禁苦笑,又没个想去之处,只得于燕宫内苑闲晃起来,初春之际,时气和暖了些许,廊上往来行走的宫人多了起来,逢到他必然拜会一番,受拜了两三回,觉着烦了,方离了宫道折身往一小路行去,那小路极为僻静,他大步而行,待路尽时才发现自个儿正立于一小门之前。身为护卫,终日巡逻于宫中,自是识得各宫各院之路,而此处于他,更是颇为熟悉,反正无事,进那苑中去瞧瞧梅花也好,仅立了片刻他便抬腿进了葭苑。
此时节,积雪消融,梅花残落了一地,可那幽香却更是浓烈扑鼻,慕容昌胤行于其间,仰首张望着树上残存的花枝,转了几圈后不禁猛然回神,他自认为一介武夫,且向来不是敏感多思之人,虽随于大王身侧偶然伴他静坐听雨看雪,可却总也静不下心来,眼前美景虽好,他都如坐针毡,观之无味,眼下许因心中有事他竟瞧看那梅花入了迷。想起自个儿方才那矫情之态,慕容昌胤自嘲一笑,又觉无趣,便抱剑在怀,继续闲晃,忽闻前方小道之上传来人声,他方驻足,定眸细瞧,下一瞬,便猛然闪身藏于一赤梅树后。
“时气和暖了些许,娘娘久卧无益,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这红梅花开了一冬,眼下终是要落了······”
“花开花落自有时,一切皆是自然顺应,娘娘看淡即可。”
“许久未见斯琴,最近她在忙些什么?”
“斯琴病了,已卧床近半月,因前时娘娘也病着奴婢才未有告知······”
曾于东城时,她尚且不谙世事,是那般的欢脱无忧,如今入宫数年,竟亦学的伤春悲秋了起来,闻得那两人对话慕容昌胤淡想,良久,才从树后探出头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发怔。不远处有个身影亦于赤梅树下立了良久,她直望着前方少年暗窥他人的背影,心绪逐渐低落,紧握着竹篮的手指不禁收紧,因着实不忍搅扰他,方转身正欲离去。
“董萼。”
身后转来他的唤声,董萼神色错愕,停下脚步,待驱走心中荒唐之念暗整了思绪之后,方转过身来面对他,此时,只见那少年正眉眼含笑的朝自个儿走来,朗声问道:“你为何会在此?”
那笑灿若星辰,董萼抬眼瞧着,暗掩着自个儿眸底的失落之色,应声道:“我乃是逢大王之命于这苑中守着赤梅林的宫女,自然在此,你呢?又为何在此······还这般的鬼鬼祟祟?”
“我·······”那少年一时语塞,缓顿了片刻,方道:“我闲来无事便想来苑中逛逛,可谁知初春时节,红梅花落,却是无景可看,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
此声慵懒清朗,与他那桀骜洒脱的性子极为吻合,董萼听罢,亦以此口吻回应道:“既然苑中无景可看,那你走啊。”
见自个儿被人驱赶,那少年勾唇一笑,眉宇间尽是疏朗之色,只凑近她调笑道:“来都来了,又瞧见了你,眼下自然不慌离去。”言罢,他垂眸,瞧着她手中所提的竹篮,见那篮中放有几株灼盛的红梅,方问道:“你在给梅花剪枝么?”于此问,董萼不答,却见那少年抽出配剑,再声道:“我帮你。”
话音刚落,他提剑舞于林间,将那残存的花枝斩下,许是平素于燕平宫闷的太久,眼下慕容昌胤顺了自个儿的本性,提剑飞步穿梭于林间玩的极欢,清朗的笑声于四下回荡,董萼立于原处,目光追随着他,瞧着他脸上那许久未现的孩子气的笑容,亦不自觉跟着勾起了唇角。随着少年的一通乱舞,只见眼前落梅纷纷,星星点点覆于残雪之上,待将林苑绕了个遍他似仍未尽兴,方提剑越了苑墙而走。待他去后,林中最后一朵红梅落地,此间方复了平静,董萼悄然回神,浅笑渐止,才开始蹲身拾捡地上的花枝,那些花虽同根,奈何花期却不尽相同,同一时日,有的已盛后零落,有的正灼然而绽,而有的却仍含着苞,她将那尚且完好的花枝方入篮中,想着春来梅花落尽,若要再见,需得经春了、夏去、秋走,待至入冬方可,如此难得,便欲将那仅剩的花枝拾起插瓶于房中。她提篮缓行于赤梅林间,忽觉脚下踩中了一物,方蹲身细看,却见那是一枚绾发的珠钗,浅埋于落梅之间,经这一踩,往雪里嵌了几分。这发钗·······瞧着竟有些眼熟,她拾起来反复瞧着,才想起自个儿原先见斯琴戴过,可·······为何会出现于此?斯琴卧病已有半月,此间未曾出过门,若遗落了发钗恐怕是在半月之前,或许更早,这段时日未曾下过雪,且逢时气回暖,积雪消融,许是早前遗落到此才现罢,她如此想,未曾在意便那发钗一同放入竹篮之中。
那日出了赤梅林,她的衣衫已被残雪浸湿,经风一吹,冰冷刺骨,方忙回了自个儿的住处换了身干净的衣物,又将那篮中红梅花枝悉心理好,仅插了几株于自个儿房中,便抱着另剩的一些出了房门直往正殿那端行去,少顷,见弄棋行了出来,她方将怀中的红梅花枝全数交与,且言寒冬将去,林间花落,至此往后很长一段时日宫中将无梅花可看,念着娘娘才将病愈,多瞧瞧此花心情定将大好,弄棋自知娘娘脾性,闻得此言,方连声道谢,欲邀董萼进殿饮茶,奈何她以“来时喝过,尚还不渴”为由婉拒,虽同为宫人,弄棋却向来欣赏她那种潇洒无拘的风流态度,便不再出言坚持,任她折身离去。待行过长廊,穿过后院,又折了几步,方至斯琴住处,想也未想便抬手往门上敲了几下,闻有人应才推门而进,见那屋子干净亮堂,炉火幽燃,极为暖和,斯琴披散着头发静卧于榻,见有人来方支撑着坐起身子,董萼忙去扶,而后坐于榻侧,道:
“眼下春时以至,和暖了些许,你这屋中竟还燃着火炉?”
“身为宫人原是用不得炉火的,可娘娘说我风寒未愈,眼下虽入了春,奈何积雪消融一早一晚还是冷的慌,便将正殿里的火炉搬了一个来,要我好生养病。”斯琴道。
听闻此话,董萼轻笑,道:“和妃娘娘待你们真好。”
“是啊······”斯琴垂眸,暗掩着心事,亦喃声道:“娘娘待我们的确很好······”
此时,董萼抬眸瞧着她那披散着的头发,念起了此行的目的,思虑了片刻,方问道:“你近几日可曾出去过?”
“不曾。”斯琴如实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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