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郎君……你这,画的什么呀?”围在他身旁看着的婆子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问。
沈留祯天真无邪地一仰脸,笑着说:“画的是婆婆啊,你看这儿,脖子后头有颗瘊子。”他指了指画儿上小人脖子后头点的那一个小黑点说。
婆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后头,顿时心虚不已。于是陪着笑脸说:
“小郎君,人家都是画些什么花儿啊,鸟儿的,再不成画个鱼,你这画出来也不好看,家主看见了肯定不会满意的。”
“哎呀没事,这两天老师太忙了,也没空查看我的作业,我就先就这么交着。”说着,沈留祯提着笔,撅着屁股又往那画中的地上多添了好几个树叶,速度快的那叫一个娴熟。
画中一片狼藉,满地的树叶扫了一半,笤帚被扔在地上,而笤帚的主人则在坐在回廊下侧着身跟另外一个人闲聊,正好露出了那脖子上的黑瘊子来。
“呵呵呵……你来了多久了我们都不知道,这画的?……呵呵,要不这样吧郎君,我给你摆个扫地的姿势,你给我重新画一张好的,这幅画画的不好,你看这儿乱的……”婆子指着画上的树叶说,“我给你扫干净了,你不是能少画几笔吗?”
沈留祯扬起头来,故作惊讶地说:“呀,婆婆你不早说!你要是早早的把地扫好了,我不就能少画些树叶子了吗?”
那婆子只管心虚地笑,说:“再画一张……再画一个不是也一样么?”
“你当我傻吗?”沈留祯白了她一眼,将画纸拎起来小心翼翼地吹干了自己大作,说,“我好不容易画完了,谁要再画一遍?”
说罢,就收拾了自己的摊子,转身走了。
很快,谢府的下人都知道,沈留祯和谢元两个孩子在到处画画,美其名曰采风,实际上就是偷偷地窝在各个角落里监视人。
你若是偷懒了,或者哪里做的不妥,他就给你画下来,虽然画的很是拙劣,可是啥都不落下,该有的啥都有,尤其是人物特征,抓得极准。
……
“我真是气死了,那日我也就刚刚闲坐了一会儿,他就把我画下来了,我脸长不是么,他还专门画个冬瓜脸!生怕旁人看不出来那是我!”一个小丫鬟气愤地说。
“我看哪,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到处找咱们的把柄。”另一个妇人说。
“我觉得也是,你们想一想,那画儿可是要交给家主看的,家主现在是无心惩治咱们,可保不准以后算账啊。那不是明晃晃地证据么?”
“他这么做图什么啊。”
“哎呦,还是怎么滴,帮家主监视咱们呗。”
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那个妇人说:“哎……要不然,托打扫书房的丫鬟,将那画给偷出来,小娃娃的画纸,就说打扫的时候以为是不要了的给扔了,家主也不能说什么。”
“呸,你出的馊主意,偷主家东西,那得是多大的罪,被发现了肯定要被发卖出去,打扫书房的那几个都是有脸面的,她们怎么可能帮咱们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冬瓜脸的小丫鬟说。
“哎对……这事情做不得。”另一个人应和着说。
“这是谢府,又不是沈家,他一个沈家的郎君,这么热心干什么?真是多管闲事!”妇人抱怨,“等我找着机会,我一定要说他。”
“你也不能说他多管闲事啊,人家只是做个作业画个画儿罢了,你难道还能拦着不让画?”
三个人皆忧愁地叹了口气,又是一阵沉默……
“沈家那个小郎君,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听说,沈将军经常不在家,那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他看着。你别看他平时乖乖的,见了哪个都是婆婆姐姐的叫着,跟什么都不懂似的。
实际上沈家厨房里一个月用多少盐他都知道。等沈将军一回来,对起账本来就跟长了天眼似的。那不就是他告诉他爹的么?”丫鬟说。
“对对对……上回沈将军送了几副崭新的狐裘,是我去接的,就听送狐裘的那个婆子说,一到对账的时候,他们就害怕。
因为平时沈将军不在家。沈家小郎君从不说他们半句不是,即便做错了他也不吭声,就等着沈将军回来之后算总账。
沈将军那是行伍出身的人,什么他都喜欢按照军中的那一套规矩来,丝毫不讲情面,打起人来太狠了,说卖也就卖了。
以前照顾沈家小郎君的几个奶娘,都是前一天还听他嘴甜的叫婆婆,感情亲厚的跟永远都舍不得分开似的。后一天就被回来的沈将军细数了不合矩之处,打个半死给扔了出去。那小郎君就在一旁冷眼看着,可是说变脸就变脸,吓人着呢。”另一个人说。
冬瓜脸的小丫鬟叹了一口气,总结说:“……那个沈家小郎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看着乖巧可爱,实际上心思鬼着呢,不像咱们阿元,虽然顽皮些,有时候太过于闹腾,可是却没有什么坏心思。”
妇人听闻,不以为然地白了她一眼,说道:“快别提了,谢元也被他给教坏了。这两天她也画画啊,虽然画的比沈家小郎君还不如。,可她主要就是到各处监工去的,凭她那身手,上天入地的,哪天趴在房顶上画你,你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众人下意识地就四周的房顶上望去。结果……真的就看见房顶上露出了半个头来,不是谢元又是谁?!
谢元见他们在看她,抬眼瞄了一眼,理都不理,隐隐掀了一下白色的画纸,在蓝天白云与房顶交际的背影里尤其的明显。
三个人都是一惊,心虚地一个哆嗦。
年岁稍长的那名妇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担心地说:“阿元,你什么时候上去的?太危险了快下来!回头要是被家主和夫人知道,又要罚你了!”
那语气跟没事儿人似的,好像刚刚在背后说他们坏话的不是她。
谢元将画纸折了之后塞进了衣襟里,就站在了房顶上,然后像只猫一样,轻踩着瓦片往下走了几步,就直接跳了下来。
她在三个人心虚的表情中站稳,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腰背挺得笔直,一双丹凤眼睨着她们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沈家的那些个婆子要是安分守己,尽职尽责的,就不可能怕对账,怕沈留祯。”
说罢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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