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能说,自己是个女郎,师父不会真的提携她帮助她入军营的?
因为师父音讯不明,是很担心他,所以一路上不停地打听他的消息。
可是讲真的,若是真的碰见了师父,被他知道自己在军营里头,大约会直接把她送回家去。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他们艰难的穿过了混战区,望着远处城墙上挂着的南朝“宋”的大旗,列队行走在官道上。
这一路他们没有少打听,少查看附近的局势。最后大家在一起商议了商议,都感觉那叛军的人数不够多,朝中正在积极清缴叛军的苗头很盛。
再加上老方凭着自己多年来站队活命的经验,拍板说刘家的皇帝位估计还能坐上许久。所以众人直接挑了个最近处,没有被叛军攻占的城池去归队。
眼见着离城门越来越近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大量的马蹄声。
众人停止了前进,往后看过去,只见后头大量骑兵气势汹汹地狂奔而来,头里马背上的人的扛着旌旗迎风招展,旗上是一个大大的“沈”字。
谢元在队尾,顿时僵在了当地,心跳如鼓,看着那骑兵队渐渐地靠近,妄图从那些全副铠甲的人中,找到自己熟悉的那个面孔。
可是她又怕自己被认出来……
正在犹豫间,那支骑兵队从他们的队列旁磅礴而过,马背上时不时有人用警惕和审视的表情看向他们。
谁知就在两队人马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军官骑着马拦在了队列前头,拽着减不下狂奔势头的马儿转了两圈,看着前头队列前头的克三德和司军“财神爷”凌厉的问:
“你们是谁帐下之人?”
司军“财神爷”伤依旧没好,看了看远处已经被让进城中的骑兵队,略微喘着气说:
“我们是郭崇将军帐下左执营的人,六日前在玉河谷扎营,遭了围剿,突围出来的,来向朝廷报到。”
那人的眼睛眯了眯,问道:“围剿你们的是何人?”
财神爷和克三德对视了一眼,说:“……只知道同是宋人,胳膊上扎黑色布条,具体是哪一路人马,不清楚。”
那人听闻,冷哼了一声,说:“哼,张辽伙同几个虾兵蟹将也想趁乱打劫当皇帝?做他的春秋大梦!……你们下令的人是谁?”
众人听闻,自觉从中间让出了一条路来,谢元从队尾走到了前头,单手压在剑柄上,身姿笔直,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冷峻地说:
“是我。”
那马上的军官见一众人高马大的士兵中竟然让出来一个孩子,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连他座下的马匹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不满的情绪,焦躁地甩着马嚼子。
但是他最终还没有将这不满说出来,毕竟是其他人的队伍,谁领队谁下令,不归他管,只是半疑惑半是嫌弃地说道:
“入城之后,向左中军报备,朝廷正在收拢军队围剿叛贼,令被打散之队伍,就近整编集结,合力剿匪!”
说罢将留调转了马头绕了半圈准备走。
谢元心中一动,连忙出声问道:“稍等!大人可认得骠骑将军沈庆之?他现在如何了?”
那人又警惕地打量了两眼谢元,说道:“沈将军受了重伤,正在后方养伤……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元一听,脸上止不住就笑了出来,终是露出了一个孩子放肆高兴的模样,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军官心中奇怪,但也只是皱了皱眉头,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于是便没有再过多停留,直接骑着马直接奔着城门而入。
谢元听闻师父还活着,心里头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脸上轻松高兴地笑怎么也止不住。
她个头矮,带队的从来都是高的在前头,于是自己没动,等着队伍里头的人往前走,她好归队。
结果身边的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她,没有动。
谢元反应过来之后,疑惑地催促:“走啊,看我干什么?!”
克三德说道:“你不直接跟他说沈将军是你师父吗?你没看见那旌旗上的沈字吗?!说了咱们还能沾些光。”
谢元知道了师父还活着,便不再急于跟他见面了,怕他直接拆穿了自己把自己送回家去,于是当即冷了脸说道:
“以后谁也不准透露我师父是沈庆之的话,违令者加练伺候。快走别墨迹!”
克三德他们看着谢元满脸的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说什么,还是起步走了。
老方也在靠前的队列里,自然听见了谢元说的话,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看热闹似的打量她,说了一句:“这娃该不是骗人的吧……你是不是根本不认识沈庆之?”
谢元刚刚听了喜讯,满心地欢喜,当即笑着说道:“对,我不认识。”
老方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看了谢元一眼,眼神中全是不理解的表情,喃喃地说:
“……有毛病……”
……
……
平城的东宫里,已经立了秋,到处都弥漫着一股子霜打落叶的凋零气味。
沈留祯站在回廊下头,等待乌雷听政下朝的空档,终于等来了谢家的回信。
他从刘亲兵的手里欣喜地接过信件,边拆边问:“派去的人学的怎么样?老师可有给我带东西,有没有见到谢元?她有东西带给我吗?”
刘亲兵见他这么高兴,也跟着笑,看着他拆信的手,说:“谢家派了人来,送了些银钱,带了许多东西等你出了宫门自己去看吧。”
“也是。”沈留祯说着,脸上小酒窝深深,喜滋滋地看向了手中的信件。
白色的信纸上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字迹。甚至他读的许多书,都是老师谢昀的手抄本。
所以看见的那一瞬间,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在谢家学堂苦读的日子来,亲切又温暖的回忆在心间闪现。
但是很快他脸上欣喜的笑容就慢慢地消失了。
他的瞳孔不安地震动着,不停地扫视着信件结尾的一行字迹。看了许久之后才接受了这一消息,脸上出现了痛极了的神色,脸色惨白地扶着廊柱靠在了柱子上,缩着肩膀低着头,有些站不稳。
刘亲兵见他这样吓了一跳,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沈留祯不说话,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拈着信纸微微的颤抖。洁白的信纸上,末端写了一行字:
阿元离家之后,至今未归,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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