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怎么查的我不清楚,但我了解高三,他铁定不可能自杀。”
“这么说。我们从小没爹没娘,这些年遇到的能死的事,几天几夜都讲不完。他脸皮不知道多厚,反正没什么事能让我们羞愤自杀。”
“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得磕头求饶,实在求不了就和对方拼了,哪能这么乖巧。”
郭田摆着手,一脸的不信。
宁宴懂了他的意思,高三上吊时,身上太干净了。
既然没有磕破头求饶的痕迹,也没有和对方缠斗,这不符合高三这种人的行事作风。
最重要的,高三不是寻常人,他是有武功傍身的。
“那你觉得,是有人将他吊死了?”裴延问道。
郭田点头,
“肯定。至于怎么弄的,我就不知道了。”
宁宴若有所思。
“对了,高三在怡红阁有个相好的,名叫杜鹃。现在估计在后院当老妈子,她说不定知道点什么。”
宁宴记下了。
沈思行又问了几个问题,郭田的回答可信度就不高了,宁宴就不打算再问,出了牢房她就吩咐沈思行,让他去问杜鹃。
沈思行去了,宁宴和裴延又去了毛万中生前教书的私塾。
但可惜原先和他搭档的先生已经离开了京城,现在的私塾已经换了好几位先生,大家都不认识毛万中。
“宁宴,”沈思行回来了,一脸的遗憾,“杜鹃也死了。”
宁宴正在吃馄饨,闻言愣住,“死了?怎么死的?”
“问了老鸨,四年前陪客人喝醉了,跌入后院的莲花缸里淹死了。”
“就那种小小的养莲花的水缸?”宁宴觉得不可思议。要喝的多醉,才会在莲花缸里淹死?
沈思行点了点头。
“当时人是趴在缸里的,头埋在里面。她怕惹事就没报官,今天我去问,他一开始支支吾吾,后来一想时间长了,也没什么了,就说了。”
宁宴搅着馄饨,神色莫名。
“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古怪呢?”
沈思行也要了一碗馄饨坐下来,金树问道:“哪里古怪?”
裴延敲了敲桌子,让金树自己动脑筋想。
金树眼睛一亮,“毛万中的娘死了,杜鹃也死了,而且还死得很蹊跷。”他顿了顿,“毛万中的娘怎么死的?”
宁宴吃完了,托着下巴看着远处,若有所思,显然没听到金树在说什么。
沈思行告诉他,“感染风寒死了,”说着她问宁宴,“毛徐氏问了是几月吗?”
毛万中的案子发生在五年前的三月初六,杜鹃死在五月初一,只隔了一个多月。
“年底,毛徐氏说天冷,估计九月后。”宁宴咂了咂嘴,问裴延,“吃完了没有?这个棺我们必须验一验了。”
他们先去开的高三的棺材,打开后宁宴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因为棺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就连裹尸布,草席这种东西都没有,就好像有人一开始就埋了一口空棺材。
他们骂骂咧咧,又去开了毛万中的棺材,不出意外,里面的头颅和那只左脚,也没有。
空棺材,干干净净。
“看来,有人将棺材直接拖走了。”沈思行道,“你们看这口棺材,底部有很深的拖拽的痕迹,应该拖上山的时候留下来的。”
刚才高三的那口棺材也是。
“那、那就是说,被换掉的棺材,就、就还得埋在这附近才行。”金树挠着头,放眼看向远处,默默咽下了刚才的话。
因为这一片就是坟地,无数个坟包立在山腰上。
刚才高三埋骨的那片也是。
也就是说,就算知道装着高三的棺材凶手带不走,大概率会埋在附近,他们也找不到。
忙了一天,大家灰头土脸地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大理寺里就热闹起来,所有人都在讨论毛万中的案子。
“凶手够绝的,居然连尸体都藏起来了,这真是将所有路都堵死了。”
“何止,毛万中的母亲,高三相好的杜鹃,都死了。还死得很蹊跷。”
大家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这说明凶手这几年可能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
而且,他还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我看,不用赌宁宴十天,我看明天她就得把卷宗还回来,查不下去了。”
费时费力,关键是真的没有线索。
大家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秦料出门来,呵斥道:“有功夫笑话别人,自己手里的案子不查了?”
“秦爷,咱们再慢也肯定比她快,您就放心吧。”
秦料看向宁宴的房间方向,眸光动了动。
宁宴将案件的卷宗都翻烂了,她又让金树将府衙已经回家荣养的仵作喊来问话。
仵作年纪大了,但还记得毛万中的案子。
他细细将现场又复述了一遍。
“高三肯定是自缢,老朽这一辈子查的自缢,不说上千,至少也有几百个。”
“这自缢和他杀自缢,不一样。”他很自信,“他杀自缢,除非是将人弄晕了吊上去,但高三吊的那个高度,一般人弄不上去。”
不管凶手多大的力气,他都做不到,将一个健壮的成年男人挂到那么高的位置的绳套里。
“如果是先套好脖子往上拉,那横梁上的留下的痕迹,肯定不会那么浅。宁镖头,您也是仵作,老朽的这差事没有错吧?”
宁宴微微颔首。
仵作的话确实没有错,如果是吊人上去,就得用长而粗的麻绳,那横梁上必定留下比较深的磨痕。
但她看了横梁,很浅。
“但高三的朋友说他不可能自杀,他的性格从来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宁宴道。
仵作也理解,“他们这种人确实这样,遇到难事就解决难事,遇到为难自己的人,就解决人,反正不会自杀。”
“这案子确实怪,怪到出奇。我验了一辈子的尸,就没见过这种案子。”
宁宴给他添茶,“那个头颅以及左腿是锯断,还是砍断的,切口面整齐吗?”
“砍断的,切口面不算整齐,应该是斧头之类的。我判断凶手不是做体力活,有力气的人。”
“现场血迹呢,有多少?”
仵作想了想,“小半盆的量吧,那青石板很光,我扫了一眼,多是多但也没那么多。”
他说完,发现宁宴的表情有点奇怪,“怎么了?这血有什么问题。”
“砍了头,剁了腿,出血量不可能只有小半盆。”宁宴告诉他。
仵作一愣,醍醐灌顶般拍了大腿,“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现场的血量肯定不对,就算狗喝了一些,血量和血的痕迹也不对。”
剁尸体,肯定有喷溅的血迹,但现场没有。
“就、就像是泼在地上的。”
宁宴点头。
这就说明,毛万中的死不是发生在他家,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但这样的话,案子就更复杂了。
“出鬼了出鬼了。”仵作粗糙的手搓着大腿面,焦虑不安又有点懊恼,“当年我忽略了这点。”
宁宴安慰了他几句,仵作念念有词地告辞离开,宁宴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老朽?”仵作指了指自己,得到确认后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老朽说,毛万中的爹也是被砍头的。”
宁宴十分吃惊,因为毛徐氏说毛万中的父亲是意外溺死。
“为什么被砍头?”她问道。
“本是个老实人,但被人带去赌钱,输红了眼回家,路上遇到个有钱人,见财起意杀人抢钱。”仵作道,“没过几天就抓到了,菜市口砍的头。”
宁宴喝了口茶,和仵作道谢,就去了卷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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