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萧长珩口干舌燥地醒来,扶着额头起身,下意识抓起床头桌上的水杯,几大口就喝光了。
温热的清水带着一丝这别苑中泉水特有的甜意,他舒适地叹了口气,忽地微微一愣。
温水?
转头看向桌上,正看见一个小小的阵法散成光点,渐渐隐去。
他心口忽地一跳,垂眸看着手中的空杯子发起了呆。
昨夜……他何时睡着的?
萧长珩此前从未喝醉过,对“断片”这种事毫无概念,他揉着太阳穴,看着桌边乱七八糟码着的十多个酒坛,还有摆放位置很是古怪的椅子,完全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他心中突然前所未有地不踏实。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萧长珩呼吸顿了顿,却听门口传来元思的声音:
“公子,用早膳了。”
他松了一口气,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望,起身绕开一地的酒坛,打开了门。
元思带了人来,麻利地收拾好酒坛,又将早膳摆上桌。
早饭是王府惯常的几样,多了一碗醒酒汤。
萧长珩心口又跳得快了些。
“她……昨天来过?”
元思将空食盒放在一旁,没什么表情看向他:
“主上责令我等不能再拿酒给公子,还请公子不要再让主上操心了。”
萧长珩眼皮微跳。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惹她生气了吗?
元思不再理他,冷着脸转身往外走。
萧长珩突然喊住了他:
“可否请教元兄一些事?”
他站定回头:“何事?”
萧长珩揉着额角,略带迟疑地开口:
“你们修行之人,会对人使用消除记忆的术法吗?”
元思微微眯了眯眼,淡声道:
“记忆消除是很高深的术法,封印更简单些,但也不是一般修者做得到的,不过若是主上,想来轻而易举。”
“只是,动人记忆一个不慎就会牵扯大因果,若不是必须,没有人会随便做这种事。”
萧长珩陷入了沉默。
“……公子若没其他事,在下便先告退了。”元思等了下见他没反应,微微皱起眉,又道,“主上稍后有要事去办,还请公子好好用饭,及时准备,莫要耽搁了主上的行程。”
元思离开,萧长珩扶着额角紧紧拧着眉,觉得有些头疼。
记忆始终停留在临近黄昏,自己喝了许多酒。
仍是怎么也想不起天黑以后的事。
她确实来过。
床边那杯温水,还有这早膳和醒酒汤都是证据。
但今日她明明有要事,却不愿来见自己,派了元思传话。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竟让她不惜沾染因果,也要抹去这段记忆?
萧长珩重重抹了把脸,突然嗅到一股清凉的药香。
他抬手摸了摸右脸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黑眸中的疑虑和心焦已被深深地压了下去,波澜尽数平息。
来到七星殿这几日,他想了很多。
元思说得没错,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
轩辕塔顶。
姬无疆面色凝重地看着盘膝打坐中的云清清,掐诀维持着遍布整个顶层的阵法。
终于,云清清气收丹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
“可以了,多谢。”
姬无疆挥去阵法,仔细看向她的眼睛,只见那双眼中的薄翳已经消散,双瞳恢复了黑宝石般的纯净。
他总算长长地松了口气:
“您没事就好,昨晚那是怎么回事?可吓死我了。”
云清清面色有些严肃,凝眉道:
“起问天卦受了点反噬,都在预料之中。”
“问天卦!”姬无疆倒吸一口气,明白过来,“什么事有这么严重,需要起问天卦……您虽神识已是玄门巅峰,但眼下这体质修为很难撑得住吧?”
作为镇山老祖宗,七星殿任何一个角落姬无疆都可以随时查看,只不过平日里没事他也不会乱去窥探罢了。
尤其是云清清在别苑落脚后,除非她主动召唤,姬无疆绝不会擅自去探查她那院中的情况。
结果云清清昨天半夜召唤他时,他竟发现她吐了血,还双目流血,眼睛蒙了层白翳,已无法视物了。
姬无疆惊得魂飞天外,赶紧把她接过来,按她说的协助疗伤。
他犯嘀咕了一宿,也没想明白以主上的境界,什么卦能将她反噬成这样。
没想到竟是问天。
云清清面色严肃地起身:
“昨天发现了楚惊言身世有隐情后,又想到一些线索,可能跟之前平州天煞劫有关,我得再去平州看一看。”
姬无疆又吸了一口气。
之前天玄宗跑来讨公道,跟主上对峙时提起过天煞劫和六道天魔大阵,后来姬无疆便抽空问了问,已知道了详情。
没想到这会儿又听她提起天煞劫,不由得忧心道:
“那劫不是已经解了吗?对方也已重创,难不成幕后黑手还有什么后招?”
“不是后招的问题……”云清清沉吟道,“短期内他们肯定无力再去动平州,问题在于,为什么是平州?”
“其实我早怀疑平州地底有秘密,只是之前境界不够,便只能搁置,眼下正是时机,也该作进一步查探了。”
姬无疆虽忧心但也帮不上忙,只能点点头道:
“那您何时去?”
“马上出发。”云清清说道,“楚惊言这边你先帮我盯住了,等我回来。这期间尽量别让他接触人,你这殿中也不是很太平。”
“主上放心,我会确保他的安全。”
姬无疆目送云清清身影消失,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这些年是自己太过松懈,竟连宗门被暗中渗透都没能及时察觉,还要让主上操心这些。
他来到窗边,俯视着整个七星殿,眼中渐渐透出几分冷意。
是时候好好整顿宗门,清理门户了。
……
云清清身形一晃直接来到了萧长珩房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后。
“何事?”
里面传来男人浅淡的声音,听着距离似乎还有点远。
“是我。”云清清听到了水声,意识到他该是在沐浴,便也不催,安安静静地等着。
虽然她心中还惦记着平州的事,但听到他的声音,忽地就想起了昨夜这人醉酒后的样子,唇角抑不住地勾了勾。
房间里水声响过后又平息,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音,不多时,平稳的脚步声渐近,门开了。
萧长珩轻衣外披着袍服,墨发未束披散下来,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冷白的容颜清隽浅淡,长睫微垂,眸色如墨地看向她。
云清清眨了眨眼,脑海中莫名闪过他昨夜的乖巧模样,心口跳了跳。
怎么回事,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有事?”见她不说话,萧长珩淡声开口。
云清清愣住。
她皱起眉,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浑身上下就差把“疏离”二字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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