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颐到天清宫的时候,陛下又沉沉睡去了,韩兴亲自在殿门口等她,把她引进去,“陛下怒极攻心,还吐了两口血,太医说陛下心绪不稳对身体不利,喂了药睡着了。不过陛下睡前下令说等娘娘来一定要叫醒他。”
“不用。”秦云颐已经看到躺在床上的陛下,消瘦了不少,她眨眼把那点子泪意眨回去,“我在这,不会走。”
“陛下醒来就能见着我。”
寝殿静悄悄的,秦云颐脱了鞋子上了龙床,凑到齐枞汶跟前,就在他枕边趴着,眼睛不转的盯着他。
齐枞汶心里想着人,困于药意也不得安稳,半夜里醒来了,一睁眼就看见秦云颐在看着他,“你来了多久了?”齐枞汶问。
“不知道。”秦云颐说。“要扶陛下起来吗?”
齐枞汶摇头,他看着秦云颐,看了许久才转过头,看着屋顶叹气,“当年贤妃邀你去花园,你明知道她不安好心,你还是去了。”
“皇后当时欺辱你,你半个字也不曾在我面前说过。”
“我把对你的宠爱放在明处,妙安是王府总管的女儿,本不欲让她进府伺候人,是我问他要来的,她在府里要人手有人手,要面子有面子,我就怕内宅的弯弯绕绕,我一个错眼,就让你被人欺负去。”
“进宫后我册你为贵妃,封号双字,已然是封无可封,我就是想着,你是贵妃谁也不能轻你欺你。”
“可是云儿。”齐枞汶长叹,“就算我再怎么为你划算,你自个儿不硬气,谁也帮不了你。”
“今日若不是韩兴知机来告诉我,你准备一个人在荣华宫里没吃没喝的待多久?等我想起你?”
秦云颐摇头,“我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没人正好,我正好清净。”
“你是贵妃呀。”齐枞汶说,“后宫里除了皇后就是你最大,就算你平日里不管宫权,旁人都要来巴结着你,何至于到无人可用。”
“我要别人用干甚么?除了伺候陛下,我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做。”秦云颐说,“旁人害我,陛下会护着我。”
“那我死了呢。像现在这样,得了急症,一句交代都没有就走了,你怎么办?”齐枞汶拧着眉,反复那天就在眼前,他死了,看着秦云颐被人欺负,他也无能为力。
齐枞汶叹气,“父皇临终跟我托付,让我好好待丽妃,让她寿归正寝,我原先还笑话,父皇后宫三千,为他情深错伏的不知凡几,他对丽妃倒独种情根,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她的儿子也狂妄自大,犯下滔天的错也能留下一条性命。如今我倒是能理解了。”
他看着秦云颐的眼神充满悲悯眷恋,“若我死了,也希望有人能照顾你。”
秦云颐抓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边摇头,“我的命是陛下救回来的,自那日起就和陛下的命连在一起,君死我亡,绝不独活。”
齐枞汶看着她,“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当日救你,绝不是为了你死。”
“你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我给你你就拿着,我不给你你也无所谓。”齐枞汶说,“云儿,我一直在想,我真的救活你了吗?还是现在活着的根本就是一具躯壳,你的心从来没有活过。”
“陛下后悔救我了吗?”秦云颐问。
“人这一生总会有几件后悔的事。”齐枞汶说,“只救你这一件事,我永远不后悔。”
“哪怕你只是躯壳活着,我也不后悔。”
秦云颐被他说的泪眼婆娑,还要看着他笑,齐枞汶抚着她的嘴角,“不想笑就别笑,这么漂亮的脸都丑了。”
秦云颐先前也是当自己活着一个躯壳,但是这次横生变故,让她真切意识到天大地大只有她一个人时,她才发觉,陛下对她的重要性。这些年的朝夕相伴不是她压抑着不愿意承认就不存在的,陛下早已不只是托生的浮木,是她的主心骨,是她的心头肉。
“陛下疑我吗?”秦云颐轻声问。
“不疑。”齐枞汶说,“我不是让韦胡去和你说,我把你的人都叫走,不是为了我疑你,而是为了你清白。我在荣华宫待的时间长,谁都会怀疑,只有我先把荣华宫查了,才能把你摘出去。”
“你难道是伤心我疑你了。”
秦云颐摇头,她主动搂上前,把自己的头枕在齐枞汶的肩窝里,“我陪陛下睡会吧。陛下这次真的把我吓着了,我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好困啊。”我日后会对你更好些,我保证。
齐枞汶想说什么又住了嘴,搂着她的腰让她更靠近自己。“睡吧。”
秦云颐这一觉睡的深沉,以至于齐枞汶中间又被醒来喝药都没有被惊醒,齐枞汶为了不让人惊醒她,连贞缉司的汇报都不让人进来口述,用纸笔呈上,他看了再回已笔墨。
贞缉司的小六一路疾驰的赶回来,风尘仆仆顾不上洗漱就一头栽进天清宫西偏殿,他是惯使毒的,再看到袁赫已经列出来的种种清单,很快就排列出几种最有可能的组合,比起一组组盲试要好的多。
“就是这个。”袁赫突然说,“这个脉象和陛下当初病发时的脉象很像。”
太医们都围了过来,还遣人急忙去陛下寝殿,把当日一同把过脉的太医给请来。小六看着这个内侍试验的草药单子。
“鬼督邮和蛇灭门就是普通祛蛇草,那这个毒来自荷花牡丹还是来自飞燕草?”
“荷包牡丹是在太极殿的龙椅上发现的,是研磨成汁后涂在上面,飞燕草是在陛下的毛笔里发现的,应该是用毛笔沾染了飞燕草的核磨成的碎粉。”袁赫说,“原本这两个都不至于让陛下晕倒。”
“可若是没有查出来这两样,长此以往,陛下的身体浸染毒物,变会变得虚弱,而且没有症状。”小六后背浮起一身汗。“已经对陛下的身体有影响了,所以才会被荷包里的药草激发出来。”
“背后之人根本不是为了这次要毒害陛下,而是,而是图着将来。”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袁赫说,“小六大人,就拿着这些报告去跟陛下禀报
吧。”
“那怎么行,袁太医和我一同去,幸苦了这么些日,不能把功劳全给我一个人。”小六说。
“若不是小六大人,我们也试不了这么快。”袁赫说。“如今我要去和其他太医商量,如何改方子,让陛下能恢复精力。”
韦胡也知道了毒物的来源,但他眉头深锁,当初袁太医发现这两样,虽然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两样,韦胡就敏锐的感觉不对,不管是抹扶手,还是沾毛笔,都是非常规操作,一定有可疑,但是他审问了好几天,过半的人都接触过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查不到具体是谁。
他在陛下面前只能实话实说。
齐枞汶听后沉默了很久,他看着侧边秦云颐卧在那,睡的正香,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衣袍下。
“朕小时候,碰到过蛇灭门,那花的香味特别好闻,朕去摘它,后来就觉得头晕恶心,还喘不上气,后来灌了许多水才觉得好些。”齐枞汶说,“许是这样,现在闻到这个味道才会晕倒。”
“可是陛下,蛇灭门枯死后就没有香味了,香包里也只有几粒种子,只是取个避蛇的意义,其他并没有什么用啊?”小六耿直的说。
“对外就如此说,把此案结了。”齐枞汶说,“韦胡,你私底下派人盯着,看之后是谁在龙椅和毛笔上动手。”
“荣华宫的香包是怎么回事?”齐枞汶问。
“是宫女中有北人和南人,两方人做香包的用料不一样,后来就混在了一起,才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那不同的香料,是宫女托内侍在外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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