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侯府上,随侯和夫人坐在上座,一个褐衣打扮的妇人站在下首回话,眉梢眼角都带着精明强干,“还没过元宵,那些人就收拾齐家伙到了郡王府。”
“三庶人只得一个嫡女,也嫁到了娘舅家,他又不能离开京城,跟着五庶人都到了郡王府,那好家伙,这些年圈禁也没闲着,里头但凡齐头整脸的丫头都收用了,两人加起来足有十二个庶子女,如今这些人都还在郡王府划下的院子里,但是五庶人已经对郡王说了,等日子长了,别人不盯着了,让郡王把这些人都想法子弄出去,另外给个身份,让他们成家立业。”
随侯紧紧拧着眉。
夫人坐在一旁叹气,“当初陛下指婚,就该想法子推了去,这哪里是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是砸的死人的砖头还差不多。”
“只要那两个庶人不出来,郡王就能一直安然无恙,他们总有死的时候,只要咱们玉儿能说生下孩子,都是稳赚不亏的。”随侯说,他怎么知道陛下有一天会突然把那两个庶人放出来,要说陛下对他们还有什么手足请,他是不信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玉儿还好吗?”夫人问奶娘。
“姑娘还好。”奶娘和缓的笑说,“夫人知道,姑娘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当初太贵人选了个长相品性样样都得郡王喜欢的女人送进来,姑娘就知道了,生下小少爷后就托病在院子里不出去,咱们关紧门户,那姨娘翻了天也闹不到姑娘跟前。”
“我原还以为那郡王是个可怜的,父伯出事时,他年纪小,一切和他不相干,看他还送堂妹出嫁,想着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随侯拍桌,“哪知道到底是看走眼了。”把自个闺女坑在狼窝。
就算那庶人没出来,玉儿一个郡王妃,避居在院,也是诸多不便,他本来冷眼看几年,这后院妇人,得志便张狂,等他寻到错处就要将她彻底打压下去。
不过太贵人不死,这里头的事就没完,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惊觉,郡王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是太贵人的人。要不然怎么不早不晚,眼看着郡王和玉儿感情要渐入佳境了,在玉儿怀第二个的时候,马上就送了这么个女人进去。
“也不怪侯爷看走了眼。”夫人安抚说,“这太贵人的本事,我们都是见识过,她要拿捏自己的亲孙子,肯定有的是办法。”
“好在咱们玉儿还有是有点运气,生的两个儿子,现在郡王府也就这两个儿子。”夫人说。“大夫说,他们没有那个病症。”
“不然你以为郡王怎么会去跟玉儿生第二个,源儿聪明伶俐,他就知道玉儿的那个病不会传给孩子。”随侯说。
“其实咱们玉儿也就发了那么一次病,只是不凑巧,正好在别人府上赴宴的时候,弄的京城人尽皆知,才耽误了终身。”夫人叹气说,有时候真的是命。其实她也曾经怀疑过,女儿不是疯病,那天是被人算计了,但是自己婆婆就是发疯死的,这是侯爷心中的一根刺,他当年护不住母亲,现在以为女儿是跟母亲一样的病,就跟护犊子的牛似的,谁要说这个他都能发好大的火,当时没追究。
现在已经是前尘往事,追究也没意义了。
“源儿那么聪明,留儿周岁都没有。”随侯皱紧了眉头,“就算只是我董某人的外孙,也够他们好好的在这世上活着。”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他嘱咐奶娘,回去后护着姑娘少爷,不要和禁院的人发生冲突,禁院那要有个什么动静,都速速回来告诉他。
夫人担忧的看他,“侯爷想怎么做?”
“当初咱们也想了最坏的结果,郡王若是真的和咱们玉儿没缘分,玉儿生下源儿后就会和离回家,以后孩子两边跑,玉儿有个子嗣,咱们也不用担心她老了以后。”
“要是情形不对,把玉儿接我家来,我的女儿外孙,可不能陷在里头,陪那些人去胡闹。”
他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陛下总不会好心的放庶人出来。
一下子多了二三十口人要吃喝,父亲和伯伯就算了,那些个伺候的下人,仗着生了孩子,就张口要这要那,现在郡王妃避居在院子不出来,羽姨娘和内务总管一起掌着郡王府内务。
如今她就看着账单拧眉,“这半个月都不到,就已经花了郡王府上个月的花哨。”
“他们才出来,等以后就好了。”丫鬟宽慰说。
“上个月是腊月,准备过年和节礼,花销是一年之中最多的一个月,而且,我看是不见得会少。”羽姨娘蹙起秀气的眉毛说,“那里面的丫头,之前老实当着通房丫头,现在却要摆起姨娘的谱,一个两个的,得灭个威风,才知道厉害。”
“里头多半都是已经生儿育女了,恐怕不能轻动。”
“你以为在他们眼里,这些女人孩子算什么?”羽姨娘嗤笑道,“三伯要丫头伺候,那些女人蠢的也想要人伺候,她也不知道看看自己的,有鲜嫩的姑娘进去了,哪还有她们站的地。”
“姨娘已经有对策了。”丫鬟说。
“先冷眼看着吧。”羽姨娘说,“郡王那还有好几天的新鲜呢。”
“郡王妃的身体到底好了没有?”羽姨娘皱着眉头说,“她倒是躲进院里一了百了,这些个棘手事,本就该她来处理的,现在让我顶着算怎么回事?”
当初郡王妃生孩子说要养病闭院不出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想的,郡王让她代管下内务,那时简直是意气风发,对外还要影影绰绰的内涵,说是王妃犯了旧疾。
郡王妃能有什么旧疾,无非就是疯症罢了。
怜嫔除夕那日起来,穿上过年做的新衣裳,早起用了点心,还没用膳,就被天清宫的禁军,捂着嘴送到了冷宫,大门紧闭,她拍门,说为什么关她,她要见陛下。
没人应答。
当天下午,哈克的尸体就被人从井里捞出来,送到了冷宫,和怜嫔同处一室,怜嫔顿坐在地,知道是自己做的事让陛下知道了。
她呆坐着不动,也没去看哈克的尸体,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黑了不见烟火声,她又趴在门缝里问,“怎么没听见烟火声?今天是除夕啊,今天晚上的烟火呢,往常我就站在陛下身侧,陛下一眼就能看到我。”
禁军自然是不会理她。
有宫人来给她送晚餐,一个馍,半碗稀粥,“今天没有烟火,也没有除夕大宴,你现在若出去,整个后宫都静悄悄的。”
“为什么?”怜嫔抓着她问。
“你自己做的好事你不知道?”宫人反问,“贵妃提前发动了,眼下正在产房呢,若是能母子均安,你说不定还能留有一条小命。”
“若是贵妃有个什么好歹,你就等着陪葬吧。”宫人说完就走了,对这样注定要晦气的人可千万不要沾上关系。
怜嫔喃喃自语,“早产了,竟然早产了,哈哈哈哈。”
她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的眼角沁出泪来都不停下,“若是你们母子陪我,那我这黄泉路走的也不亏。”
一直等到初一晚上,送饭的宫人才又过来,竟然有一碗干饭,还有一碗红烧肉,宫人脸上有止不住的喜气,“贵妃生了个小皇子,陛下一高兴,满宫的人都加了菜赏了钱,今年过年可比往常好,钱多事少。”
“你说什么?”怜嫔问,“贵妃生下小皇子?然后呢,她死了?”
“你想什么呢?”宫人翻个白眼。“若是贵妃,或者小皇子有个差池,陛下还有心情给我们这些人加菜加钱吗?”
她打了个饱嗝,“你这碗肉都是我分给你了,照上头的意思,每天一个馍,饿不死就行,你赶紧吃了,日后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留下怜嫔还在不敢置信,她这是早产啊,怎么能,怎么能母子均安呢?
她这胎一直还养的不稳,胎儿很弱才是。
没关系的,今天不死,明天就会死,明天不死,后天就会死。
然而她等啊等啊,怎么也等不到怀消息来,那送饭的宫人还是会隔三差五的送菜给她,言语间还颇为苦恼,“陛下的赏赐,真是吃都吃不完,为什么不能折中一下,一个月里吃个十天就好了。”她们这种低阶宫人,平日里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荤腥的。
内膳司给她们准备膳食的,被其他人戏称是做猪食的,可想而吃有多敷衍了。
怜嫔安静坐在那,宫人有时候还会和她絮叨几句,等到她开口要求宫人去替
她找人,她忙不迭的就跑了,到了门口还要跟禁军说,里头人要她找人,吓死了,她哪里找到去哪里找人。
然后禁军就进来,杀气凛凛的问怜嫔,“你要找何人,末将替你去找。”
怜嫔不做声,她是大美人,蹙着眉那样坐着,楚楚可怜,可惜禁军并不为所动,关上门就走了。
元宵,正月过了,二月,二月过了,眼瞅着马上就要三月,怜嫔已经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冬天里冻着的哈克的尸体如今散发着阵阵的臭味,怜嫔一开始还想呕,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宫人送饭已经不进来了,推开门把东西放下就走,生怕走慢了就沾惹一点臭气。
怜嫔沉默的走过去,抓起馒头就吃,她比一般人都更有韧性,好多人到冷宫,受不了落差就疯了,但是她没有,和尸体同处一屋也没有。
她要活着,要见到陛下,才有翻盘的机会。
她知道肯定是水笙被抓了,才供出她,但是没关系,她怎么会知道她呢,是太贵人介绍的她,除了当面说话的外,和她见面的宫人一直都是太贵人的人。
她只要咬定不知就成,这一切都是太贵人的阴谋。
她一定能脱身的,一定的。
做了双月的秦云颐为了让陛下点头让她能出门见人了,使出浑身解数,来证明自己身体已经无碍了,在兼之在奶娘的轮翻喂养中,八皇子长了不少,眼下看,和一个满月出生的孩子也差不多。
齐枞汶这才要大手一挥,要给八皇子办满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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