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吴多年的交情了,一路开着玩笑,也不会觉得那么累了。
队伍又往前走了两三公里。
吴显彰突然大声喊道:“等一等,等一等。”
我停下了脚步,就见吴显彰两只手扶着腰,气喘吁吁的,呵出的白气久聚不散。
“护林员同志,能不能……能不能走慢点儿啊?我们的同志快跟不上了。”
看来这些城里人养尊处优的,不比我们这些山里人。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指着远处一棵粗大的松柏:“也好,我们去那里休息会儿。”
大家聚在了树下,刚坐下来,老吴就伸手抓了一捧雪,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使劲一咽,权当解渴了。
孙建国看得好奇,也学他的样子吃了一口雪。
我则展开了地图,仔细观察着路线。
吴显彰说道:“我们为什么步走这条路呢?你看,从这里过去的话,我们差不多可以缩短一半儿的路程。”
我说道:“这里过去是一处断崖,山势陡峭,深不见底。这张地图太简单了,没有画上。”
刘学兵凑过脑袋来看了一眼:“那如果我们从崖底穿过去呢?”
老吴听后忍不住冷笑:“所以说你们这些知识分子真的是百无一用,你们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吗?死人沟!”
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众人,在他们的脸上不住地打量。
原以为这三个字足以震慑住他们,令他们心惊胆战。
没想到,吴显彰的脸上反而露出了欣喜之色:“吴同志,你仔细说一下,这里叫什么?”
“死人沟啊!”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什么传说?”
我怔住了,自打我记事的时候起,这地方就叫这个名字了。至于死人沟是怎么来的,我还真不大清楚。
老吴则悠哉悠哉地说道:“说起这个死人沟,那不得了了,得从老早以前说起了。”
话说还是在清朝的时候,当地有个土秀才,据说因为迷路,误打误撞闯入了死人沟,竟然在里面发现了森森白骨,数量多的几乎快铺满谷底了。那秀才被人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疯掉了。
从那以后,死人沟便因此得命了。
老吴最后说道:“我那师父,天底下就没他不敢干的,这一带比自家炕头都熟。可唯独这死人沟,他是万万不敢去。”
老吴口中的“师父”,便是以前的那个老猎人。只因他并非老吴的生父,虽然教了他一身的本事,但是至死,老吴也只是以“师父”“老东西”来称呼老猎人。
这段往事,我从来没听老吴提过,忍不住好奇:“从来没有去过吗?”
老吴挠了挠头:“这么说也不大准确,你还记得生产队的刘二愣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生产队有个大高个儿,因为父母是近亲结婚,愣头愣脑的,村里人都叫他刘二愣,可是后来不知所踪了。
老吴说道:“刘二愣没的那天,村长动员全村去找,我师父自然也去了。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来,你可不知道,我一开门,吓了我一大跳。我师父浑身是血,一张脸都让凝结的血痂给盖住了,就露出了两只眼睛。
“我吓坏了,就问我师父是怎么回事。我师父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一句话。”
听到这儿,我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话?”
“千万不能去死人沟!”老吴的表情凝重,语气又十分低沉。
一阵寒风吹过,大白天的都不禁让我暗暗打了个冷战。
我强作镇定:“或许是吴猎户遇到了什么猎物,才染的血吧?”
“怪就怪在这儿啊。我师父的水平,老烈你最清楚不过了。枪枪咬肉,就算是遇到跳涧子(老虎)也不可能这么狼狈。何况他回来的那天空着手,根本没什么猎物。”
“后来呢?”
“后来村长来了嘛,问我师父有没有找到人,我师父摇了两下手,就送客了。”
众人听完后,都是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我开口说道:“现在大雪封山,路又滑,我们去死人沟的话,难免会滑落山崖。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我看还是……”
吴显彰鹰爪子似的手掌一挥:“去死人沟!”
不待我表态,他紧接着说道:“这样的话我们能节省一半儿的时间,尽快翻过过龙脊。”
其他的队员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兴奋,仿佛鹰嘴峰近在眼前。
老吴看着这情景,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搞科学也不怕死呀。”
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相反,内心有了一种极度不安的忐忑。
虽然死人沟的传说听起来不像是真的,但总觉得吴猎户的经历大有文章。
只是吴显彰所言倒也不错,时间上可以缩短一半儿。在这种极端恶劣的天气下,危险也自然就小了一半儿。
吴显彰收好了地图:“护林员同志,我们出发吧。”
我郑重说道:“吴教授,我们提前说好的,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由我说了算。死人沟那地方十分危险,本地人都很少涉足,我们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护林员同志,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为了支持祖国的科研事业,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而且我们留在户外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从死人沟穿过去,事半功倍。”
“我……”我只说出了一个字,猛然间觉得有一股山风从背后吹来,后面的话生生咽进了肚子里。
回头望去,只见老吴神情凛然,果断地将背上的猎枪抄在手中。
吴显彰见我们突然神色大变,赶紧问道:“怎么了?”
我也拿起了三八大盖,拉动了枪栓,低声说道:“教授,你带他们躲在树后面,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吴显彰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示意大家屏气凝神。
老吴背对着我,慢慢后退了两步:“老烈,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妈的,一时大意,我们竟然处在了上风向。”
话音刚落,我突然发现正前方已经有一只灰黑色的物体慢慢踱着步子朝我们走来了。
我和老吴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迅速抬起了枪,对着这个生物。
随着它逐步靠近,我身后的女同志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竟然是一只狼!
它的两只眼睛泛着绿光,死死地盯着我们,四肢粗壮无比,恰如碗口粗细,脖子周围的毛全都炸了起来。一张嘴几乎咧到了极限,露着摄人心魄的獠牙。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了地上,喉咙里更是发出了极具震慑力的低吼。
“老烈,是东北狼,小心啦!”
老吴说完这句话,手指便慢慢地靠近了扳机。
就在这一瞬间,我猛然惊觉:艹,上当啦!
东北狼向来成群结队地行动,一队狼群少说也有八到十二只野狼,怎么可能只有一只呢?
我赶紧调转枪口:“老吴,小……”
后面的“心”字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就见老吴的左侧有一道黑影腾空而起,朝着他扑来。
情急之下,我连忙扣动了扳机,却听“咔”的一声轻响——居然卡壳了!
但老吴不愧是猎户,他来不及调转枪口,便连忙右手一挥,带出去枪托,狠狠地砸在了黑狼的脸上。那黑狼凄厉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但就是这一击,导致老吴不小心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响,震得松柏上的积雪簌簌而下。
老吴枪口已偏,急忙从腰间拔出了匕首,对着黑狼的咽喉狠狠一刺。这头黑狼便一命呜呼了。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周围细微而琐碎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发现越来越多的东北狼,已经从四周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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