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里,初一环抱双臂,面无表情地靠墙站在了窗边,单只眼睛似乎注视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梅若裳则坐在了火炉旁,盯着跳动的火苗怔怔出神。
老吴背着两只手,来回来踱着步子。
我坐在炕上抽着烟,被老吴的脚步声吵得心烦了:“吴胖子,你消停会儿行不行,走来走去干啥呢?”
老吴说:“哥哥,你心也太大了吧?你爹都被人偷了。”
“废话,我不上火啊,不得想辙吗?”我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儿,拿起卷烟纸又卷了一支。
心里实在太烦了,似乎只有这股浓烈的烟草味儿,才能将我的烦躁冲淡几分。
谁知,我刚卷好,老吴就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从我手里夺过了卷烟,划着根火柴抽了两口。
他苦笑了两声:“嘿嘿,这他妈倒好,咱们还在罗布泊劲儿劲儿的,谁能想到后院起火?梅若裳,咋整啊,出个主意。”
梅若裳抬起双眸,看着我。
老吴说道:“你别看他了,这瘪犊子玩意儿也没个主意,你说是来帮他的,总得想个法子啊。”
“苏烈,令尊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八岁那年,算起来,十八年前了。”
“我听说,是生了病?”
“嗯。”我看着窗外,“那年,我记得村子里很多人都病倒了,我老爹那时候在生产队忙活,没两天也病了,后来人就不行了。不过我年纪太小了,只记得这么多。”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梅若裳的这句话倒提醒我了,我周身一震,立刻起身把老吴推开。
老吴一个没留神,手里夹着的卷烟掉在了大腿上,吓得他连吹带拍:“干啥玩意儿你?”
我打开了炕上的柜子,这种极具东北特色的柜子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炕琴。往年都是大姑娘家陪嫁的东西,只是近些年来不多见了。
我打开柜门,从里面翻找起来。
我这人过日子不细致,平时衣服被褥啥的都是随便往里面一塞。这时候要找东西,反而没那么容易了。
老吴脱鞋爬到了炕上:“你找啥呢?”
“本儿。”
“啥本儿?”
“一个塑料封皮儿的本儿,上面是姜黎黎的照片。”
“哦,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花花肠子呢?”
姜黎黎是那些年炙手可热的明星,一部由她主演的电影《雁鸣湖畔》一度火遍了大江南北。
我可没心思和老吴耍贫嘴,喝了声:“找!”
老吴也不再废话,撅着大屁股,脑袋都扎进了炕琴里。
突然,“咚”的一声,整个炕琴都晃了起来。
老吴痛叫一声,捂着后脑勺爬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本儿:“瞅瞅,是这个吗?”
我一看,正是这东西,我赶紧一把夺了过来,然后放在炕桌上仔细翻阅起来。
印象中,无论我老爹去哪儿,都会带上它。到了晚上,就会凑着煤油灯的微弱烛光,在上面写写画画。
今天要不是梅若裳提起来,我都差点儿忘了还有这东西。
十八年过去了,里面的纸页变得暗黄且脆,我小心翼翼地翻着,想从上面找出有关于我老爹的蛛丝马迹。
不得不说,我老爹确实有两下子,字迹工整整洁。
头前几页,写的都是一些有关于生产队的事情,比如今天生产队的工分怎样,添置了那些东西,又有哪些东西需要替换或者修理,诸如此类等等。
翻到后来,都是这些内容,我也渐渐失去了耐心,粗略看一下便翻过去。
梅若裳也走过来,坐在了炕上和我一起看着。
直到翻到了最后,居然还是一组数字,气得我都想骂街了。
老吴瞪着眼珠子看了半天:“老烈,这苏大叔在生产队干的是账房先生吗,没事记这么多的数字干啥?”
本来还希望能在这里面找到点儿什么,到头来大失所望。
我长叹一声,心里开始埋怨起我老爹了:人都没了,还给我整这么多事。
我顺手合上了本子。
“等一下。”梅若裳忽然有所发现,她重新打开了本子,只看了一眼,便说道,“这,好像是个地址。”
我和老吴一瞧,本子正是最后一页,上面记载着这样一组数字:110.57,31.55。
老吴怔了怔神,不禁笑了:“别闹,我都能看明白,这就是两组数字嘛,估计是当天生产队的工分。”
我察觉出了不对:“老吴,你们家工分一天能挣一百多?”
的确,一般的壮劳力,一天下来也只能计十个工分。何况这组数字后面还有小数点儿。
老吴说道:“那也不可能像她说的那么扯淡啊,还地址,什么地址带数字啊?除非是个电话号码。”
他刚说完,猛地一拍脑门儿:“卧槽,我明白了,这是不是老爷子给你留的电话啊?”
“更是扯淡了,就这么几位数,也不能够啊。再说,谁家电话还带小数点?”我不想再让老吴打岔,便问梅若裳是什么意思。
梅若裳说道:“这既不是电话号码,也不是电报号码。这好像是一个经纬度。”
“啥度?”老吴没听明白。
梅若裳耐心给我们解释,地球上的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靠经纬度来标识。前面的110.57代表的是东经,31.55代表的是北纬。
“啥东经,啥北纬啊?”老吴彻底懵了,“你就直接说这是啥地方,哪座山哪个屯儿就行。”
梅若裳沉吟道:“我大概能猜测出是哪里,但是还需要确认一下。”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地图,这是规整的全国地图,梅若裳比对了一下,说道:“不会错了,这个地址就是这里。”
她指着地图上的湖北地区,说出了三个字:“神农架。”
我和老吴面面相觑,老吴听都没听过:“啥架?”
“神农架,和东北的大兴安岭一样,是一片林区。”
我很不解,难道我老爹嫌在大兴安岭当护林员不过瘾,去湖北啦?
老吴问道:“那这个什么架……苏大叔没事写这个地方干啥?”
梅若裳问我:“苏烈,你确定这个是你父亲留下来的吗?”
我点了一下头:“看字迹没错了。”
老吴见梅若裳要开口,急忙说道:“打住,你该不会让我们去趟神农架吧?”
“要想找到苏烈的父亲,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
“拉倒吧,就这么两个数,还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没准儿这是老爷子生前欠的外债呢。这样,你再看看别的数,这上面多了去了,你看看还有啥架?”
看来,老吴身上的毒没有白中,这死胖子长记性了。
我也不大相信我老爹会去什么神农架,印象中,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黄石屯。
梅若裳见拗不过我们,只好随意地看着本子:“前面的这些数字都带有精确的单位,分、毛、块。只有这两个数,是没有单位的。我敢确定,这里指的就是神农架。”
她接着对我说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苏烈,去不去,由你决定。”梅若裳将本子推到了我的面前。
恍然间,我觉得这个本子封皮上的蓝色有点儿刺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老吴敲着桌子:“不是我们不信你,关键是……这只是两个数,谁能证明老爷子真去过啊?再说了,我们是要找老爷子下落,不是打听他以前都去了哪儿?万一老爷子解放前还去过窑子呢,我们还得去八大胡同呗?”
我嘟囔了一句:“别他娘的胡说了。”
转而对梅若裳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要写这个地方,但是去神农架的事……我不会马上答应,还是让我想想吧。”
梅若裳深吸一口气,掏出笔来写下了一个电报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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