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即起身，双手拼命推着明器，不敢有任何的大意。
这些虫子体型很小，有条缝儿就能溜进来了。
它们在外面继续撞击着桌板，桌板一晃再晃，门楣上的灰尘不断地掉下来。
在这种剧烈的撞击之下，堆放在最上面的一只金酒壶往外一歪，笔直坠落，砸在了老吴的脑袋上。幸亏老吴的狗皮帽子够厚，他叫了一声“哎哟”，使劲晃了晃脑袋。
“老吴，你咋样？”
“没事，就是他妈被金子砸得眼冒金星！”老吴咬着牙，不敢懈怠。
可是这些虫子的撞击力道越来越大，我一度怀疑，这些虫子的力气未免也太大了吧？就像是外面有个攻城锤在猛烈冲击。
老吴翻了个身，用后背抵住明器，大声喊道：“那些蜈蚣呢，他妈对付我的时候那么狠，怎么这时候不出现啦？”
老吴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蜈蚣要是真来了，收拾完虫子就得收拾我们了，这俩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正要开口挖苦他两句，没想到“咚”的一声，桌子生生被撞开了一尺的距离。
我们骇然之下哪敢松懈？赶紧双臂用力，老吴两腿使劲一蹬地，用后背将桌子推了回去。
但那股力道余势不衰，继续拼命撞击。
我们费了好大心思堆积的明器，纷纷散落。
“艹，外面他妈是什么东西啊，虫子王吗？”老吴使劲大喊。
杨一德也说：“情况不对呀，就算是几万只虫子一起上，也未必有这么大的力气！”
“咚”的又是一声，桌子发出了嘎嘎声，听声音是出现了裂缝了。
老吴扯着嗓子：“水漫啦（人家杀来了），要亮盘子（照面）啦！”
都他妈什么时候啦，还扯唇典切口。
我们再也支撑不住了，“喀喇”一声响，桌子碎裂，明器四散飞开，我们四人全都被撞翻在地，无一幸免。
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的位置。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了手电找过去，却被吓得双腿发软。
我们面前，站着一个棵树。说是树，又像是人。
灰白色的皮肤上覆盖着几块老树皮，裸露在外的手背肩膀上，又覆盖这青苔。
他的一张脸，有四分之三被树皮和枝叶覆盖住了，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没有了黑色的瞳仁，只剩下的眼白。右手已经化为了一个圆锤状的树瘤，双腿也是一根粗大的树根，靠着手臂粗的根须慢慢往前移动着。
赫然出现了这么一只怪物，我们每个人都傻了眼，甚至忘记了反抗。
“新……新民，新民！”杨一德突然激动起来，他仓皇站起，要扑上去。
我睁大了眼睛看清楚，面前这人可不是杨新民吗？只是他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意识，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杨一德正要扑上去，老吴却将他扑倒：“干啥，你他妈不想活啦？”
“吴文化，卧槽你妈，你放开我。那是新民，是我侄子！我要救他！”
杨一德使劲挣扎。
我们一度以为杨新民已经跌落悬崖摔死了，谁能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他？杨一德难掩内心的痛苦与激动，几次强行挣扎，都无法挣脱老吴的吨位。
老吴紧紧地将他压在身下：“杨队长，你他娘的冷静点儿，那不是杨新民，他已经变成怪物啦！”
“你才是怪物呢！不管他变成啥样，他都是我的侄子，我答应过要带他出去的。吴文化，你他妈给我闪开，要不我老杨翻脸不认人！”
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树化的杨新民突然甩出了一记圆锤。
他距离二人还有两米多远，但手臂陡然变长，圆锤裹挟着劲风砸了下去。
“快闪开！”我大叫一声。
多亏了老吴机警，闪身往旁边一滚，离开杨一德的同时踹出一脚，将他踢开。
“咚”的一声，圆锤砸在了地面上，距离老吴裆部只有几公分，砸得地砖粉碎，石屑纷飞。
老吴惊出了一声的冷汗：“你大爷的，这是要让我绝后啊！”
杨新民一击不成，慢慢收回了圆锤。
他出招奇快，但是收招很慢，那个圆锤被他拖在地上，一寸一寸地往回收，树枝形状的手臂也逐渐恢复成正常的尺寸。
曹大牙可不客气了，端起枪来冲着杨新民就是一枪。
“叭”，正中圆锤与树枝的连接处，一枪打断。
“别开枪，你们别打他！”杨一德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挡在了杨新民的面前。
杨新民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木然且僵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器已经被打断了，还在慢慢收着圆锤。
杨一德上开双臂，将侄子护在了身后，用一种几乎哀求的口吻说道：“我求求你们仨了，我答应过我哥，我得照顾好新民，我得看着他养大，求求你们了，别打了，千万别打了！”
以前在屯子里，杨一德何等风光，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求人。
我想起了那时候在坟地里，还是他帮我解的围。
老吴却没有半点儿含糊：“杨队长，你糊涂啊，不是他死就得是我们几个死啦！”
“不会的。”杨一德恳求说道，“你知道的，新民平时胆子小，不敢惹事的，我担保他不会惹事的。吴文化，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胸口处冒出了一只尖锐的树枝。
“噗”的一声，杨一德被当胸刺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杨一德被高高举了起来，血沫子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手脚不停地抽搐着。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努力回头望着身后的杨新民。
杨新民的眼睛不曾看他，只是高高举着树枝似的手臂，对于自己犯下的“弑叔”罪行，丝毫不知。
曹大牙为了救人，冲着杨新民连续开枪，打得木屑纷飞。杨新民下半身的树根，牢牢扎下了根，只是身体晃了两晃。
“老吴，救人！”我手里已经没有了枪，但还是挥舞着刀子冲了上去。
杨新民使劲一甩，杨一德被他扔了出来，笔直地朝我砸来。
我只好接住了他，被他砸到在地。
杨一德横躺在了我的身上，胸口和嘴里的血冒个不停，眼看就不活了。
“杨队长，”我奋力捧起他的脑袋，“杨队长。”
我想要堵住他胸前的伤口，但是鲜血喷涌而出，无论如何都堵不住。
杨一德嘴唇翕动，始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是徒劳地看着我，眼神又望了望那边的杨新民。
我知道，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可是直到瞳孔发散，身死气绝，终没能说出来。
杨新民挥出了树枝，老吴竖起刀子挡住了，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去你奶奶的！”
可是这一脚，没能伤到杨新民分毫，反倒老吴被弹了出去，像是一口麻袋摔在了地上。
曹大牙给枪上好了子弹，拉好枪栓：“吴文化，接枪！”隔空将枪抛过来。
有了枪，老吴便有了底气。
他伸手接过，冲着杨新民连续开枪。上膛、开枪，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一连开了五枪，打断了杨新民的右臂。
他最厉害的便是这条右臂的树枝，先是圆锤，然后是尖锐如同匕首的尖枝。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杨新民也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小树苗。
老吴一直打得枪里没有了子弹，将枪丢到了地上。
重新拿起了刀子，他手持利刃飞身跃起，当头朝着杨新民头顶的树枝刺了下去，厉声断喝：“老子把你劈了当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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