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昭王府旧事
昭王府·主院正屋
昭王年纪不过三十，常年练武之人英挺又魁梧，那张脸说不上多风神俊秀，至少不难看。
此刻脸色铁青，五官恨不得全都挤到一块儿去：“你究竟去不去？”
谢氏捏着帕子抽抽搭搭：“您怎么这样子？二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太后不分青红皂白，听了一面之词就罚的这样重，连王爷和我一道罚，咱们昭王府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您还要我备下重礼到霍家去跟一个黄毛丫头赔礼道歉？我不去！”
“你——你——”
昭王气的肝儿颤，左手高高举起，像要甩谢氏一巴掌。谁知道谢氏非但不惧，反而把脸高高扬起，正迎上昭王那只手：“您打！您打死了我，再续娶一位新王妃吧！”
闻言昭王眸色一寒，左手却慢吞吞收了回去：“为你姐姐，我宽纵你十年之久，连谢元姝，我也多有包容。你说，你还想怎么样？还有什么不满足？”
谢氏神色平静：“难道不是因您欠了我们谢家一条人命？王爷，您非要提陈年旧事，我便好好与您翻一翻旧账？”
昭王咬紧牙根，却良久无言。
谢氏冷哼了声：“您又不想提了？”
“你就作吧，昭王府头顶的天，迟早让你作破窟窿。”
他好似突然之间卸去一身力气，颓坐在太师椅上。
谢氏让他这话都得咯咯笑：“是我作，还是您人前立不住？都是一样的王，升王夫妇是什么光景，荣王夫妇又是什么光景？偏咱们昭王府——二娘是我嫡亲的侄女，傅清宁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小娘子们吵架斗嘴动手的事儿，太后这样不留情面，打的分明是您的脸！”
“啪——”
那一巴掌，终究还是落到了谢氏脸上去。
谢氏嫁入昭王府十年之久，刁钻跋扈，嚣张不重礼，可昭王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她万万没有料到，为今日这事，居然挨了一巴掌！
她当场要发作，眼看着要叫嚣起来。
昭王冷冰冰看她：“就凭你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话，若不是看在你死去姐姐的份儿上，今日我就打死你在这王府里，对外报称疯病，再新娶平妻入府主事！”
他年轻时候上过战场厮杀，脾气其实冷硬，不过是多年不在谢氏跟前发作而已。
如今发作起来，谢氏俨然被吓唬住，竟一时忘记哭喊撒泼。
“傅清宁算什么东西？”
昭王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看谢氏：“你听好了，那是忠勇侯府嫡女，金陵霍家的表姑娘——她傅氏满门忠烈，先祖牌位现如今还供奉在太宗功德祠中！她身受皇恩，官封郡主，天底下独一份的荣耀。
你和你的好侄女，太康谢氏旁支庶出，若不是因你姐姐之故，得入王府门楣，你们姑侄两个，便是到她跟前提鞋都不配！
再叫我听见这样的话，再从你口中说出半个攀扯怨怼太后的话，你这条舌、头，就别要了！”
·
对于昭王会亲自携重礼登门这件事，霍家没想过，但他来了，霍家人也泰然处之。
谢氏没跟着一块儿来，内宅的女眷自然不必出来见。
霍怀章兄弟三个陪着在前厅坐了半天，他又说要去见见老太太，看看傅清宁。
于是霍怀章打发霍云峥到老太太屋里去问。
结果被拒了。
昭王只能留下重礼，再三说了一番心疼傅清宁的话，面色不善的离开了霍府。
转头就吩咐手底下人在外面寻了个干净的院子，把谢元姝赶出了昭王府，挪到外面去养伤，又把谢氏禁足在王府，不许她迈出王府大门半步。
消息传到傅清宁耳中时，霍明意刚好剥了个橘子递给她。
她伸手接了，掰了一瓣，是酸的，被那股酸意刺激的挤眉弄眼，缓了好半天：“我瞧着昭王倒像是要同谢家划清关系似的。”
霍明珠坐在旁边嘀嘀咕咕：“哪儿能啊，他这辈子也跟谢家撇不清关系了。”
傅清宁皱眉看她：“这却是为何？就因为先后两位王妃都是谢氏女？”
可那又怎么了呢？
皇族贵胄，别说他如今就住在金陵，天子脚下，哪怕他是个外放宗室，死了三五十位王妃，那正头王妃的位置空出来，照样会有大族姑娘上赶着想嫁过去。
倒也不至于就谢家愿意。
霍明意横了霍明珠一眼：“王府内宅的陈年旧事，你敢挂在嘴上说？”
傅清宁就更好奇了，扯了扯霍明意袖口：“好姐姐，跟我讲讲吧，我怪好奇的。说起来如今这位王妃那样的出身，便是给王爷做续弦也不够格，我看谢元姝敢仗着昭王府的势这般目中无人，想是王爷平素包容她多些，却实在想不通，凭什么呢？总不至于昭王对如今这位王妃真是爱重到骨子里，任由她与娘家侄女在金陵城内撒野吧？”
要真到那地步，恐怕今天昭阳长公主也不会连着甩谢元姝两个巴掌了。
说来说去，傅清宁想，昭王府内宅里肯定是另有门道的。
果然此刻霍明珠一席话，刚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霍明意听她撒娇，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这十来年也没什么人再传当初的事儿了，就是小的时候听过几耳朵。大约是说先王妃身怀有孕时，王爷在外风、流，着了魔一样非要纳青楼花魁为妾，抬进王府做侧妃。先王妃出身何等尊贵，自是不肯，闹了有小半个月，竟惹得王爷对她拳脚相向。”
傅清宁倒吸一口凉气：“身怀六甲时？”霍明珠撇嘴说是啊：“先王妃就是死于难产血崩，一尸两命，到了也没给昭王留下一男半女的。”
傅清宁简直惊呆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为了个青楼女子，竟把自己有孕将要临盆的发妻打到难产血崩……
她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所以续弦再娶小谢氏，是……出于愧疚？”
霍明意按了按眉心：“或许是吧。”
“本来就是！”霍明珠抢过话来，“我听我娘说过，当年谢氏族中哪里是只有小谢王妃适龄，分明是太康谢氏嫡支一脉不肯嫁女，反倒接连上书，要为亡女讨公道，那时只有小谢王妃的爹娘，上赶着把女儿送入昭王府。他家见后来结了亲，朝廷呢又罚的不痛不痒，慢慢的可不就不了了之了，这事儿你说可恨不可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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