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最容易做出极端的事情。
就比如张贤兰。
她狰狞着脸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顾架子上的药瓶已经摔在了地上,疯狂的便朝着我冲了过来。
因为怀着孕,我的动作比平日里要笨拙很多,明明已经看到她,我很想闪躲,可终究因为大肚子挪得格外的慢。
眼看着张贤兰就要冲过来,我连忙就大叫了一声。
陆擎苍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抬步就往我的面前冲。
尽管陆擎苍跑得极快,可我毕竟离他有一段距离,心脏骤然紧缩,我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我护着肚子踉跄的往后退。
“你这个扫把星,去死吧!”
张贤兰眸底满是极端的恨意,她苍白着脸色,却狠厉极了,在靠近我的霎那间,直接举起了手里的架子,用力的朝着我的肚子砸了过来。
心里咯噔了一下,我眸瞳骤然紧缩,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要!”
“住手!”
我和陆擎苍的声音同时响起,却终是抵挡不住朝着我劈下来的罡风。
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眼前突然就闪过来一道黑影,直接挡在了我的身前。
晃荡一声,我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根金属支架砸在了突然挡在我的面前的张贤德身上。
张贤兰的力气很大,这么砸下去,张贤德的脸上顿时便被流下来的鲜血覆盖。
看着一行接着一行流下来的鲜红血液,我瞪着眼睛,嘴唇狠狠的抖了抖。
好一会儿,一直到陆擎苍跑到我的身前,将我护在怀里,我才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爸!”
抬步,我赶紧往张贤德的身边跑。
陆擎苍先我一步,接住了歪倒的张贤德,我站在陆擎苍的身边,看着张贤德鲜血淋漓的样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恨恨的看了张贤兰一眼,就见她举着支架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呆滞的盯着张贤德看。
一直到张贤德被抬上了担架车,张贤兰手里的支架才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而后她便慌乱的喊道,“哥,哥……”
我跟着张贤德的担架车跑,张贤德眨了眨被血液模糊的眼睛,虚弱的抬起手,握住了我的手。
感受着有些粘黏的温度,我心抖了抖,急忙喊了一声,“爸爸。”
“小薇,爸爸求你……求你答应我,不要怪你姑姑……今天的事情,都不要怪她,这些年……她因为正宇那小子,吃了不少苦……”
“答应爸爸,行吗?”
张贤德收紧手,声音愈发沙哑脆弱,“算爸爸……求你……”
“爸爸早就知道……你不欠张家的,是张家,是张家亏欠你的……”
“对……对不起你……女儿。”
张贤德的声音苍老而又脆弱,听在我的心里,如同好几把尖刀一同刺了进来,疼得厉害。
我频频点着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好,爸爸,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好好的。”
吴建春已经死了,张贤德不能再走了。
否则的话,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没有亲人了。
“谢谢……”张贤德朝着我脆弱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我的脸,终是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好似同时被撕裂了一般,极度的痛苦起来。
我哀嚎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就大哭了起来。
眼看着张贤德被推进了急救室,我被陆擎苍拉着挡在了门外,看着紧闭着的门,心里突然就充满了无止境的后悔。
我今天不该来的,我不该来医院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来了医院,绝对不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低着头,我痛哭着,想到曾经的那十二年的时光,愈发难过起来。
陆擎苍抬手,将我轻柔的拥进怀里,手指头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老婆,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因为张正宇的贪婪导致的。”
“老公,万一,万一我爸爸也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我妈,我,我会愧疚,我……”
我抬手,紧紧的抱住了陆擎苍。
曾经我的确幻想过张贤德承认我的价值的那一刻,毕竟我为张家还债的那段日子真的很苦很苦。
可我真的没想到,这一刻会是以这样的形式呈现在我的面前。
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这种生死离别了。
显示吴建春,后来是谭青,又是季少一,一个接着一个,都那么活生生的死在了我的面前。
那种绝望的感觉,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凌薇,这世上有很多你所控制不了的恶人恶事,并不是你希望世界美好,这个世界就真的能变得美好。”
“你不是神,你改变不了别人,你能做的,便是遵循本心。”
“要知道,你不变,就已经是在改变世界了。”
陆擎苍声音沉了沉,宽大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轻拍着我的后背,“成长注定是痛苦的,我们能做的,便是更加坚强的活下去。”
张贤德从急救室里出来的时候头上缠了绷带,张贤兰跟着张贤德进了病房,在我们进去的时候狠狠的关上了门,将我拒在了门外。
隔着门上的玻璃,我看着张贤德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憔悴模样,再看张贤兰坐在他身边不停的哭着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口气,将天子和天恩带来的那些东西放在了门口,离开了。
或许,我真的应该彻底的退出张家了。
十二年的恩情,五百万的外债,吴建春的死,张贤德的保护,张贤兰的厌恶,张正宇的仇恨与背叛……
种种的种种,集合起来,或许已经将我与张家的缘分抹平了。
有时候缘分尽了,哪怕你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了。
算了,张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又何必。
回工作室的路上,我坐在车里,靠在车窗前,看着外面不断向后退着的夜景,心里苍凉的厉害。
被张家收养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以为,我今后的人生便是为张正宇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孝敬二老了。
那时候的我,怀揣着这个希冀,拼命的向前奔跑,一点都不敢贪恋周边的风景,生怕有了贪念,就忘了张家对我的恩情。
后来跟张正宇结婚,我尽心尽力的当一个家庭主妇,每天围着锅台转,虽然心里也曾遗憾过自己的梦想,可我只要对上吴建春和张贤德对我露出的那种满意而又怜爱的笑意,我便觉得,我这条命,是张家给的,所以我不能太自私,我要报恩,将自己的一生奉献给张家,以报答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我从不敢奢望爱情,不敢奢望梦想,甚至不敢奢望来自丈夫的宠爱。
如果不是因为后来遇到了陆擎苍,遇到了他这个意外之喜,我恐怕真的会苍凉一生。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的奇妙,就比如我对张家六年之久的挂念与歉疚,就因为这一趟医院之行,彻底释然了。
或许人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哪怕很不起眼的一件事情,都绝非偶然,总要对你的人生或多或少的起那么一丁点的点缀作用。
我们能做的,便是欣然去接受这一安排,然后一点一点的消化掉,化为人生长河里的一颗或亮或黯淡的星。
抬手,我紧紧的握住了陆擎苍的手,侧眸,深深的看向了他。
“老公,这一生,有你,真好。”
闻言,陆擎苍眸光微闪,本就深邃的星眸愈发深不见底。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收紧,微微勾唇,绽放出一个深情至极的笑容。
……
圣诞节很快便如期而至,由慕薇集团和苏氏集团以蔷薇年华冠名的大型珠宝展办在了蓝海市国际展览中心。
因为前期的广告推广投资做的很足,会展当天,格外的热闹。
展览中心一共分为三层,一层是大众会场,持有票的所有人不分贵贱,都可以进入展览中心。
二楼相比起一楼的展品便更上一层档次,只有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够进入。
至于三层,便是精华展品的所在之处,每一件作品的价格都在八位数以上,只限拥有邀请函的权贵名媛进入。
大清早的,我便在李嫂和女佣的服侍下换上了礼服。
上妆,做发型,一系列的准备做下来,陆擎苍早已经等在了门口。
透过镜子,我看着陆擎苍斜倚在门边的高大身影,不由莞尔一笑。
今天的陆擎苍穿的格外的帅气,不同于往日的单调黑白,今天他穿了一身由黑白色交叉而成的格子西装。
手工缝制的高定西装内,黑色的衬衫微微敞着,华贵的暗红色领巾嵌在他的衬衫领口内,与他西装口袋里的装饰手帕相得益彰,令他清逸中透出了几分低调的奢华。
头发精干的梳起,浓黑的剑眉长飞入鬓,深邃的眼窝内是如同黑曜石般的星眸,阳光在他的鼻尖打转,有些留恋的映在他的薄唇上,为他唇角的邪魅笑容平添了几分野性美。
盯着他约莫看了几秒钟,我的心跳便有些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脸一红,我正想撇开头不再看他,便见他嘴角的笑容愈发高扬,抬步,他迈开长腿,几步便走到我的身后,微微俯身,直接环住了我的腰身。
“今天的你,特别的美。”
透过镜子,他笑着打量着我,抬手,他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轻柔的抚过我的唇瓣,声音好听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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