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卷入风波
张博不太爱和自己班的人在一块玩。并不是因为他不合群，是他真的不喜欢。
他在十一月末就办了走读，他说：这里的人没有朋友的感觉。这里的人没有朋友的感觉，是说他原先宿舍的人，还是整个六班，抑或是整个十七中的人没有朋友的感觉？林又静不清楚，只不过他们班现在只有他俩是走读生，她和吴杨还有张博每天一起回家。
林又静佩服张博，他家住的很远，每回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回家，即使这样麻烦，他也不愿意住在学校里。
之前听见过班上的人揶揄他，说他在艺高有个女朋友，总是在宿舍走廊公共电话上煲电话粥。张博眼神不屑，“听他们胡扯。阿姨天天在外面巡查我怎么打电话？”
他没有否认女朋友，只否认了打电话的事。
林又静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她也一直觉得张博和这里格格不入。
没过多久，班里转来了一对双胞胎。
林又静和他们只相处了短短一个多月，她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双胞胎来自上海，据说他们家非常有钱，两个双胞胎长相清澈，看起来很干净。宋晓辛在两人刚进教室的时候就感叹，这配置，这设定，完全就是言情小说男主啊。可是没有。他们在班里存在感特别低，不少同学还对他们充满敌意。关系户就是这样，除非拥有超高的处事能力，否则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融入这个班级，这个本来凝聚力就不高的班级。
他们在原先的学校犯了事情，父母才想到让他们回来借读。挑剔的一家人，差一点的学校还看不上，动用了在老家的大量人脉才把他俩转到十七中。
双胞胎照常不误的叛逆。上课的时候睡觉看杂志，在宿舍抽烟，喝酒。一天换一个种类，便利店能买的普通白酒、啤酒，怎么都喝不腻。班里有些男生本来就没什么自制力，有一天晚上全宿舍跟着双胞胎一起抽烟，被宿管阿姨抓了，何秀不闻不问。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没几天就消失了。也许他们转到别的学校，也许他们回上海了。
双胞胎走了之后，何秀罚那个宿舍所有男生去操场跑圈儿，回家反省。
何秀说，她不愿意为混日子的人浪费时间。
林又静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她竟然觉得有一丝丝感动，为何秀对自己以及班里其他人的重视而感动。双胞胎没有把自己当这里的人，何秀根本看的懒得看一眼。张博也一样，他也没把自己当这里的人。可是何秀对张博照顾有加。
她从没经历过如此矛盾的心态。明明老师应该一视同仁，可是她还是为这种何秀把他们当“亲学生”的行为而感到一丝喜悦。
六班依旧是年级最好的班级，班风比重点班还要好的班级。
“光班风好有什么用，像你们一班，是气氛又好班风又好。”
吴杨心不在焉。
林又静对最近吴杨的莫名走神感到厌倦，她急匆匆的走回教室，也不等吴杨。
有些时候她觉得六班就是一个另外的世界，是隔绝所有其他班的一个世界，别的班的同学一下课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在走廊来走动，说说笑笑，六班不可以。何秀从来没有说过不可以。可是六班自然而然形成了那样的气质，就像是一座昏暗腐朽的城堡。她以为吴杨原来在何秀的班里待过，所以他能够懂那种感觉，可是吴杨每回都像是听笑话一样硬生生地把她说的话“哈哈哈”的略过去了。
在六班的日子就像是被雾笼罩住一样，昏昏的，灰灰的，慢慢的。
窗户上渐渐有了雾，薄薄的一层。
宋晓辛每回都喜欢趴在桌上，宛如一个文艺电影女主角一样对着窗户涂涂画画。夏天过去，每天晚上的晚霞也随着夏天过去了。每天晚自习之前只能看到天空灰蒙蒙一片，时不时下雨。
大家都像是被雾水推着前进一样。
林又静仿佛清醒，又仿佛迷迷糊糊。
冬天来了，她觉得自己起的更早。天还没有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走在路上。总觉得眼皮黏在一起。
她上课的时候总是走神。虽然老师讲的知识点她已经很熟悉。她一直觉得，有些人走神打瞌睡是心理作用；她自己不是。就好比那些人在上数学老师的课的时候总是昏昏沉沉，何秀进来上语文课的时候，又总是突然间精神抖擞。
她不一样，她连何秀在教室的时候都提不起精神。何秀对她冷言冷语，“有些人不要仗着自己有点聪明就以为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听。”
一直以来以不喝茶、不喝咖啡而自豪的她，也克制了自己内心那一点点倔强，去便利店买了咖啡。在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有一点懂吴杨了。
吴杨是因为不想被他父亲成天当垃圾桶一样发泄情绪，她是不想被何秀盯住。
可是又怎么一样？
何秀只是她漫漫求学路上的某一任班主任。
林又静想起自己是从上个冬天开始走读的，那个时候也没觉得早上起床那样艰难。她每天按时起床，刷牙洗脸，看着昏昏沉沉的天空就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何秀的要求越发变态，她说担心走读生晚上在家里不按时睡觉，要求他们比住宿生早二十分钟来学校。
她觉得不公平，抬头望见张博那张平静的脸，心里一惊。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张博在班里，就像是…她找不出必须来形容，行尸走肉？没有，张博成绩优异，何秀对他十分喜爱。她不知道张博是怎么做到的，每天要几点钟起床赶公交。
她和张博两个人，坐在教室里。都趴在桌子上。铃声响起之后，去操场集合，进行晨跑。
天气越来越冷，原本的早读时间要拿来晨跑，郑明春说可以暖和身子。于辉月在队伍后面暗暗的骂：“我看他就是为了节约那一点空调费。”学校舍不得开空调是真的，非得等天气到零下几度才可以开。
班里的人闹哄哄的要开空调，张博就去把空调打开。他丝毫不在乎何秀会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何秀走进教室，扑面而来的是教室里各种气味的混合，还有并不舒适热气，她问，“谁开的空调？”
张博懒洋洋的举起手，“我开的。”
林又静看到何秀的脸僵了一下，然后迅速绽放笑脸。“张博，你也别太为班里同学考虑了。”
张博根本不看她，低下头去写字。
学校那些原本在夏季闪亮亮的一切，都像是褪了色一样，显得单调而苍白。就如同张博那张死灰般的脸。
武贝贝每天都像一只蜜蜂一样围在张博身边。嗡嗡嗡的转个不停，张博偶尔笑一笑，但大数时候都是皱着眉头让她让开。
武贝贝给张博传纸条，问他是不是喜欢林又静。张博回：你有病吧？
武贝贝气的流泪，林又静差点以为她又要冲出教室。
张博下楼打球了。
下节课是体育课，教室里面没有几个人。
武贝贝坐在后面，烦躁的把书从桌子上面扔下去。
林又静听到这一系列动静，可她没有兴趣往后面看。
武贝贝声音很大，委屈的说，“凭什么啊，明明是我先认识张博的。”
什么她先认识张博的？林又静这一刻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没心没肺”，就像是武贝贝在后面弄出天大的声响，她都没有一点同情。
武贝贝忍不住了，她气冲冲的跨步到她桌子旁边，“喂，你不要假装自己听不到。”“什么？”
武贝贝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可能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在没来由的发脾气。
张博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又折回了教室，他一眼看见武贝贝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偏头。
如果不是因为武贝贝骂出那句：“你是婊子吗？什么都要跟我抢？”张博根本都懒得理她。
分班之后，林又静很少跟班上的人有深入的交流，所以武贝贝喜欢吴杨的时候还不知道林又静和吴杨是兄妹关系。后来武贝贝告白失败，才有几个女生告诉她吴杨是林又静哥哥。再加上林又静和于辉月又是好朋友，武贝贝无法避免的把对于辉月的敌意转移到了林又静身上。后来张博成为走读生，他和林又静每天成双入对的，除了她自己，和张博讲话最多的女生就是林又静。
她只是对林又静不满，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能成为“你什么都要跟我抢。”可是就连武贝贝自己也很清楚，林又静根本就没有跟她抢。
她总不能对着张博发脾气吧？
“武贝贝，你说话注意点儿，什么婊不婊的，你知道什么是婊子吗？张口就说。”张博站在门口，满脸的不耐烦。
林又静早就知道武贝贝是这副德行，但是突然安一个罪名在她头上，她也难免有些怒意。不过只有一瞬，就消失了。
林又静笑了，虽然她本来想不说话就结束武贝贝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语言攻击，但是看着张博她突然觉得有必要让武贝贝搞清楚状况。
她缓缓的说，“你有完没完呢？我跟你抢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抢。后面那句话太伤人了，她吐不出来。
武贝贝本来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以至于她在吵架的时候思路没有办法清晰起来。说吴杨？还是说张博？张博根本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你一天天的净说这些烦不烦啊，我不喜欢你，跟林又静也没关系。之前对你好是因为……”
张博还没有说完，武贝贝就又跑出去了。
武贝贝觉得很丢脸，是因为她又被人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拒绝。
张博觉得丢脸，是因为觉得和武贝贝有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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