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一巴掌拍到江月泓脑袋上:“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胡霁色给他倒了水,道:“你先喘口气。”
江月泓喝了一大杯水,然后才道:“原来那个徐大柱,以前是抬棺材的。”
“……哈?”
就是农村传统的那种叫“杠士”的人,也就是专门在人家里出丧的时候负责抬棺材的。
严格的说,这也是手艺人,一个手艺好的杠士,平时除了务农,靠手艺也能挣下不少外快。
可杠士这种职业毕竟晦气,家里的孩子婚配什么的也会有些困难。
本村也有个老杠士,就是一辈子没娶上媳妇的。
其实胡霁色觉得这不对,就像上辈子在殡仪馆工作的人一样,都是正经手艺人。
平时家里出个丧必须要仰仗人家,可背地里又要瞧不起人家,这就很低级了。
可问题就是,老胡家恐怕根本不会想沾那样晦气的人家……
江月泓道:“今儿陈铁柱出了事儿,他们家请不起丧师,里里外外都是那徐大柱在操持,大伙儿才知道他原来是个杠士。”
胡霁色愣了愣,道:“都知道了?”
“那能不知道吗?”江月泓笑道,“当时出事儿的时候,你爹我叔,还有你四叔,都在那呢。”
陈铁柱出事儿就找了胡丰年去急救,不过当时已经来不及了,胡丰年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噎死了。
徐寡妇平时人缘虽然不好,可毕竟是个寡妇,带着唯一的儿子,现在人没了,儿媳妇又还没生下个男孙,家里也就是绝户了。
出了这种事,村里人自然都要去帮衬,连村长都已经过去了。
胡丰文自然也去了。
“当时那脸色就不好了”,江月泓贼笑道,“看那样子恨不得马上就走。可村长又让他留下来帮忙。你没看他那个样子,好像多看人家徐大柱一眼他都眼睛疼。”
江月白道:“好了,这些有的没的回头再说。”
胡霁色正听得津津有味,这下突然想起来和赵大户家约好了,连忙站了起来,道:“对了,等办完正事儿回来再说。”
江月泓正八得兴奋呢,此时见她要走,连忙道:“不是,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胡霁色犹豫了一下:“也是哈……”
江月白道:“这会儿事刚出呢,正好咱们办完事儿回来正好绕过去瞧瞧。”
“也对啊!”
胡霁色立刻收拾了东西,爬到江月白面前,道:“走吧。”
江月泓立刻道:“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胡霁色道,“快去徐寡妇家帮我盯着,免得我错过了什么精彩的。”
“诶,好!”
江月泓终于高兴了。
等胡霁色和江月白走了,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厉竹山走了进来。
“三爷,您说二爷……”
江月泓哼了一声,道:“你也发现了?我哥成天围着她转了!以前我哥都是围着我转的!”
“不是……”厉竹山头疼地皱眉,最后道,“算了,您还小,不懂这些。”
要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月泓就过不去了。
他生气地拍桌子,道:“有什么是我不懂的?!你给我说!”
厉竹山只好道:“属下是觉得,二爷好像被这乡下姑娘迷住了。”
江月泓道:“你逗我呢?”
厉竹山想了想,也挠挠头,道:“是,可能是属下多虑了。”
真是失心疯了,跟三爷说这些干什么。
三爷还小,又从小经受颠沛流离,虽然一直被二爷呵护,让他虽在民间,却也没有废绝对礼数的教养。但他毕竟出来得太久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疤子脸配不上我哥?”江月泓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厉竹山愣了愣。
“我也觉得她配不上。身份长相地位,都配不上。若我们还是当初,试问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女子,哪一个不想嫁给我兄长?其实这世上就没有人配得上他。”江月泓道。
他尚有些稚气的面容,第一次显出了一种厉竹山非常陌生的神情。
认真到甚至有些严肃,可显然又似乎因为回忆而略显得沧桑。
当年那个,轻裘锦带,东风跃马的兄长。
名份上,他是嫡,兄长是庶,可兄长太耀眼,父皇的十一位皇子没有哪一位比得上他。
若未出逃,或许他们兄弟终将反目。
可在他的记忆中,永远会记得的,是那夜的烽火,和血泊中以性命护他的兄长。
“可我们不是当初了,竹山。若是哪一天,父皇突然改变了主意,听信谗言要杀了我们兄弟俩,我们马上就会死。”
他扭头看向厉竹山,道:“这种时候,只要兄长开心就好。”
“三爷……”
厉竹山愣住,然后跪下,低声道:“三爷,陛下他不会……”
江月泓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别做梦了。虽然外祖和母后已死,可只要我们兄弟俩还喘气,江家的人还没有死绝,父皇和德妃都不能安枕无忧。”
“说不定哪天就改变主意了”,江月泓道,“这个哪一天,可能就是明天。”
厉竹山低下了头。
或许这段时间太过安逸,甚至可以说太过快乐……
那些血腥的过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这是……二爷说的吗?”厉竹山低声问。
“二哥告诉我我们应该学会感恩”,江月泓笑道,“他告诉我,胡家给我们饭吃,我们就要学会感恩。”
厉竹山愣了半晌。
“真该让二哥瞧瞧,你连我都不如呢。”江月泓嗤笑。
这时候兰氏过来了。
她看到厉竹山跪着,似乎有些惊讶。
“婶子。”江月泓笑道。
厉竹山不自在地连忙站了起来。
好在兰氏也不会多想,只是冲江月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豆泥饼。”她道。
“好嘞。”
江月泓欢呼了一声,就乐颠颠地跟着兰氏去了厨房。
……
而这个时候,胡霁色刚跟着江月白快要到赵大户家。
今天陈家出事,村子里很多人都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了,因此很多工地上都只有零星几个人。
胡霁色听他们都在一轮陈家那个侄子徐大柱。
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很惊讶他竟然是个杠士,又或是夸他年轻有手艺。
胡霁色不由得小声对江月白道:“可能没那么糟?大伙不都是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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