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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学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境,美嘉现在过著不睡到中午不起床、整天无所事事的日子。
之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就算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美嘉也觉得没什麼,因为,那就是当时的正常生活……
『习惯』真的是很恐怖的东西呢。
四月就要上大学了。在那之前,得先把生活作息调回正常轨道才行。
由於美嘉的家离大学很远,美嘉便下定决心搬到外面去住。为此她还跑了好几趟房屋仲介公司。
美嘉今天也打算去房屋仲介公司。不过,在她睡到太阳高挂空中的正午醒来时,却听到激烈的吵闹声从客厅传来。
美嘉偷偷摸摸地从门缝观察客厅里的情形,发现爸爸跟妈妈好像在争吵。
爸爸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坐在沙发上,妈妈则站著大吼。
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不过因为美嘉很少看到爸爸妈妈吵架,眼前的光景让她不敢作声。
反正明天就会和好了吧。
……美嘉这麼想著,没把这件事情当一回事。
可是……这样的争吵却每天都在发生。
活像惨叫声般的怒吼,传到房间里来。还有盘子、椅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带著一脸怒容、冲出家门的爸爸,蹲在地上沉思的妈妈。
美嘉总是把音响开得很大声,然后躲在棉被里装作什麼都没听到,就这样度过每一天。
在爸爸妈妈和好之前要忍耐喔。
她这麼想著……除了忍耐也别无他法。
某天早上,美嘉因为外面比平常激烈许多的言语争吵而醒了过来。
今天又在吵架……
真希望爸爸妈妈能体谅一下小孩子听到这些争吵的心情。
喀嚓。
就在爸爸离开家之后,美嘉房间的门也同时打开了。
『美嘉,你醒来了吗?』
……是妈妈。
『现在刚好起来了喔!』
妈妈的眼睛红红的。
刚才哭过了吗?
『妈妈有话要跟你说,现在方便吗?』
『……嗯。』
美嘉总觉得垂头丧气坐在床边的妈妈,看起来好瘦小。
而且,不知道为什麼……
她有点害怕听到妈妈接下来说的话。
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到的引擎声,说明爸爸开车出门了。
妈妈的脸朝著声音的方向,打破了沉默。
『我们可能非离开这个家不可了。』
……离开这个家?
美嘉无法理解,头脑一片混乱。
美嘉试著在脑海中搜索答案……
……不过,她只能想到不好的答案。
美嘉紧握著汗湿的手,等待妈妈接下来的话。
『爸爸工作的公司出了问题,所以啊,我们付不出这间房子的贷款了。』
爸爸的公司面临危机,因此他好不容易才换了工作。
不过,不管怎麼说,一家人还是可以过著平凡的生活。
爸爸是家里的支柱,所以非得拚命工作不可。
……真是辛苦,美嘉知道的。
美嘉只是个孩子,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所以妈妈只能独自一个人背负著这些烦恼。
『……什麼时候要搬出去?』
美嘉看著从窗帘间射进来的光线问道。
……故作冷静的她,其实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现在还不知道什麼时候,不过我想应该很快了吧。』
从小学时代就一直住在这里……
这个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回忆。
美嘉一直觉得不管什麼时候,这个家、这间房子里的家人都会等著她,所以才打算搬出去住的。没想到……美嘉不想离开这里啦。
但是就算不想,美嘉也不能任性地说出来吧。
现在的美嘉并没有什麼了不起的收入。
所以根本改变不了什麼……
就算搬了家,家人还是都在一起。
只要跟家人待在一起,不管发生什麼事情……
一定都可以克服的吧。
美嘉在脑海里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同时凝视著窗帘隙缝外的景色。
然后,妈妈又用稍微颤抖的声音开口了。
『你想一下,要跟著爸爸,还是跟著妈妈。』
说完这句话之后……妈妈离开了,房间里只留下她身上独特好闻的香味。
……咦?不是大家一起搬家吗?
对吧?不是吗?
喂,爸爸……妈妈……
【离婚。】
这两个字在美嘉的脑海中浮了出来。这是一个美嘉非常陌生的字眼。
当美嘉还是国中生的时候,一家人每年夏天都会去露营,冬天则去温泉旅行。
『美嘉的家人感情好好喔~!』
朋友们常常这麼对美嘉说。
家里的欢笑声从来不曾中断过。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爸爸跟妈妈就突然不再交谈,也不笑了。
虽然美嘉那个时候没有特别注意,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爸爸换了工作的那一天吧。
之后,家人们就不曾再一起做过什麼事了,原本每年都会举办的露营跟温泉旅行,也都在不知不觉间停办了。
每当爸爸和妈妈之间的气氛很尴尬时,美嘉和姊姊就会尽量吵吵闹闹地耍白痴,结果还挨了骂。
自从姊姊开始打工之后,就不太常回家,美嘉也曾经为了引起爸爸妈妈的注意而刻意晚归。
就算待在家里,美嘉也觉得日子很孤单寂寞。
美嘉感觉到家人间的关系渐渐在崩毁……
老实说,美嘉一直很不安。
她终於认清妈妈说的事情和『离婚』,已经是近在咫尺的现实了。
无法接受现实的美嘉,离开家跑到姊姊打工的便利商店去。
姊姊知道多少呢?她有什麼想法呢?
『欢迎光……啊,美嘉!』
『姊姊,等你下班之后我们可不可以聊聊?』
姊姊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之后,小声地对美嘉说道。
『再过一会儿就下班了,你在后面等我一下!』
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下班!秀雄来接我们了!』
秀雄是姊姊的男朋友。
他的年纪约三十出头,曾经来过家里好几次,是个老带著高深莫测的笑容、见解精辟的成熟男子。
一辆厢型车停在便利商店前面,秀雄就站在车子旁边。
美嘉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轻轻点点头,钻进车子里。
『所以呢,你要跟我聊什麼呀?怎麼了?』
姊姊坐在助手席上回头问美嘉。
虽然美嘉有点在意一旁的秀雄,不过在这种状况下,美嘉也不得不说。
『姊姊,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了?』
姊姊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了。
『全部……都知道了喔。美嘉也听说了吗?』
『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喂,你有什麼想法?你也觉得家人分散各地是很寂寞的事情吧?』
『很寂寞啊。』
美嘉在等这个回答。
因为家庭就要四分五裂了耶。
一定会寂寞的嘛。
可是,从姊姊口中说出来的,却是美嘉万万没想到的话。
『事情已经决定了,所以也没办法。我要跟妈妈,美嘉呢?』
没办法……姊姊真的是这麼想的吗?
美嘉沉默著。
这个时候,正在开车的秀雄开口说道。
『你很喜欢爸爸妈妈吧?你最喜欢的人做的决定,你是不是应该接受呢?』
……接受?为什麼?
就是因为喜欢,才不希望他们离开我啊。
『美嘉,成熟一点啦。』
姊姊直视前方,冷淡地说道。
美嘉一直以为,只有姊姊的心情跟自己一样。
但是啊,美嘉看到了喔,姊姊脸上的泪水……
姊姊其实也会觉得很寂寞吧。
只是……姊姊选择了保护自己吧。
『我要下车……』
美嘉下车之后,用尽全力奔跑著。
人难过的时候……可以透过奔跑,暂时忘掉所有的事情。
这大概是逃离悲伤的唯一办法。
追求平凡不行吗?
只想过著普通的日子也有错吗?
美嘉不能得到幸福吗?
就在美嘉高中毕业,新的人生就要开始的时候……
……这也算是优口中那个变成大人前的考验吗?
知道自己最喜欢的人要离开了,就无奈地放弃,最喜欢的人做的决定也只能完全接受。
这就是『成熟』吗?
如果这就是『成熟』的话……
美嘉一辈子都不想变成熟。
美嘉没有成熟到可以默默接受最喜欢的人离开自己。
铃铃铃铃铃
小泉打来的电话让美嘉停下脚步。
『喂,小泉~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美嘉?!怎麼了?!我现在就过去,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小泉跑来找在电话里嚎啕大哭的美嘉了。
然后两个人手牵著手,朝著小泉家走去。
『……怎麼了?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
『就是啊,美嘉的爸爸妈妈可能会离婚。最近爸爸跟妈妈感情不太好……而且,我们好像得搬出现在住的房子。姊姊说没办法。』
美嘉哭著把情况告诉小泉和刚好在小泉家里的信太郎。
说完之后,美嘉喝了一口小泉拿给她的草莓牛奶。
咦?原本应该甜甜的牛奶怎麼会是咸的呢?
啊,原来如此,是被眼泪弄咸的呀。
小泉和信太郎什麼都没说,只是低著头倾听。
然后,哭累的美嘉就在不知不觉间睡著了。
……可能只是浅浅地睡著而已吧。
睡觉的时候,美嘉还是在思考。
……不过,其实应该说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不断地对著无垠的黑暗喊叫。
爸爸,妈妈,你们记得吗?
在美嘉还小的时候啊,你们问过美嘉『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这个问题吧。
对你们来说,这或许是个开玩笑的问题。
可是啊,小小的美嘉可是烦恼了一个礼拜喔。
……几乎烦恼到食不下咽的程度。
结果,还是想不出答案。
因为美嘉两边都一样喜欢啊。
美嘉最喜欢爸爸,也最喜欢妈妈……所以没办法从中择一。
姊姊,你记得吗?
美嘉曾经在姊姊的房间里打地铺睡了一个月吧。
你知道为什麼吗?那个时候美嘉超级烦恼的。
那是没办法拿出来跟任何人商量的烦恼。
但是只要跟姊姊待在同一个房间里……
烦恼就变得非常渺小,让美嘉能振作起来。
姊姊就是有这样子的魅力喔。
我真的好喜欢大家。
所以不想跟大家分开。不想跟大家分开啦。
往后我也要一直一直跟大家在一起啦……
哒哒哒哒……啪哒!
某个人爬上楼梯,用力地推开门,这些噪音把美嘉给弄醒了。
美嘉来的时候还很明亮的天空,现在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啊,刚才我把事情告诉小泉,然后就边哭边睡著了。
美嘉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伸伸懒腰之后,才注意到站在眼前的高大影子。
张著嘴巴、伸著双手的美嘉怯生生地抬起头。
……优?!
为什麼优会在这里呢?我还在做梦吗……?
『走。』
阿优一脸不高兴地轻轻抱起美嘉,然后就直接走下楼梯。
就在搞不清楚状况的美嘉试图向小泉和信太郎求救的时候,两个人却只动了动嘴唇。
【加、油。】
两个人的嘴唇确实是做出了这个形状。
美嘉连鞋子都没穿,就直接被阿优抱上车子的助手席。车子开动了。
『为什麼你知道美嘉在这里?』
阿优没有回答,还是开著车。
不仅如此,他连看都没看向美嘉。
车子抵达阿优家之后,阿优再度抱起美嘉,把她带到房间里。
美嘉靠著墙壁,抱著膝盖等著阿优开口。
可是阿优还是什麼话都没说。
由於电视没开,所以整个房间里只有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电灯也没开,因此美嘉自然同样看不见阿优脸上的表情。
『优……不开灯吗?』
就在美嘉小心翼翼地这麼说完之后,阿优站起身,朝著美嘉走过来。
桌子上的遥控器因为阿优的大动作而掉落地面,令人不悦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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