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阔从医院回来前,褚云降就从中心公寓搬走了,他现在这种状况,他俩待在一起的时候,她反而比他更不自然。
老太太问过好几次医生,这种记忆缺失的情况要多久能好,医生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
之前照顾褚禾易的保姆月姨,也在这段时间提出了辞职,家里老人病情加重,一刻也离不开人,实在不能再继续回来工作了,并且还表示,如果需要再找保姆,她可以帮忙推荐。
褚云降思索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下半年褚禾易就要上幼儿园了,时间上她也能安排的过来。
加上现在路家老太太每天在她上班前,都会亲自过来把小家伙接去,晚上等她下班了再给送回来,的确也不需要保姆阿姨了。
她这边外派路氏的任期截止到下半年,每天照旧准点上下班,日子也算安逸。
只是偶尔会在公司碰到路阔,但大部分他都是目不斜视的直接路过,倒是李沉依旧会停下脚步,跟她打招呼。
她微微点一点头,再看一眼前方阔步离开的背影。
李沉也见状也跟着轻轻叹息。
日子就这样悄然过了小半年,褚禾易也到了上学的时间,褚云降本打算自己接送,老太太热情地揽了活,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顺带还能锻炼锻炼身体。
小家伙这小半年倒是跟老太太关系处得不错,每天老太太还没来呢,就背好小书包坐门口等了,还得皱着小眉头嘀咕:“祖祖还不来呀!”
不过,这小半年里却是一次没听他提起过爸爸。
褚云降有些奇怪,以前隔个一两天没见,就要开始念叨了,这次却是一回都没有。
这天,依旧是在等老太太来接人的缝隙,褚云降看了眼那个坐在门口晃着小脚,将自己昨晚做好的手工,小心翼翼放进书包的小人。
顿了半晌,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添添。”
小家伙闻声抬头看过来,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妈妈怎么啦?”
她抿着唇默了默,才问:“这段时间,你见到爸爸了吗?”
“见到啦!”话音刚落,小家伙就回答了:“昨天晚上还是爸爸跟祖祖一起去接我放学的!”
褚云降闻言顿了顿。
褚禾易悄咪咪看了妈妈一眼,搅了搅小手,表情有些为难:“祖祖说,不让我在妈妈面前提爸爸这样妈妈会伤心!”
褚云降看了面前满脸苦恼的小人一眼,笑着 亲了亲他的小额头:“没有,妈妈没有伤心。”
小家伙撇了撇嘴,细细观察了一下妈妈的表情,确定没有难过后,才道了声:“好吧。”
恰好此时门铃声响起,褚云降拍了拍他的小书包,笑着道了声:“去吧,祖祖来了。”
小家伙立刻从小板凳上跳下来,跑到门前,踮起脚打开了门。
褚云降跟着走过去,就忽然听小人大喊了声:“爸爸!”
她的脚步顿了顿。
门开着,路阔站在门外,将蹦蹦跳跳的小包子包起来,掀眸看过来,道了声:“奶奶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我来接他上学。”
褚云降愣了愣,急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事,老太太贪嘴,多吃了些冷饮,今天有些受凉。”
两人的对话是在太过僵硬和生分,褚云降抿了抿唇,回了声:“哦。”
路阔站在门口定了片刻:“去公司么?我带你一程。”
褚云降顿了顿:“不用了,我今天上午请假了。”
路阔看了她几秒,点了点头,也没再坚持:“那我们先走了。”
她点了点头:“好。”
……
今天温砚宁回来,前不久的二审,她成功争取到了孩子的抚养权,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把孩子一起接走。
褚云降上午请假,是要去机场送个行。
两人就近在机场里的咖啡店坐了会儿,温砚宁的孩子也是个小男孩,肉嘟嘟的很可爱。
临别前,温砚宁忽然抱了抱褚云降,低低说了声:“谢谢。”
褚云降笑了笑,道了句:“一路顺风。”
温砚宁顿了片刻,也忽然笑了起来:“等你跟路总办婚礼,我还是会回来的,请柬可不能忘了我的。”
褚云降顿了顿,微微一笑,应了声:“好。”
可实际上连她自己都知道,路阔的记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
老太太跟老爷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坏点子,好几次路阔回老宅都看见两人埋头挨在一块,在协商什么事儿,他一靠近,俩人立刻就假装无事一般分了开来。
就这样几次后,他终于知道俩老坏蛋在搞什么了。
相亲。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已经被骗到相亲桌上了。
看着对面坐着的姑娘,他眉头狠狠跳了跳。
姑娘跟他年纪相仿,一身养尊处优的骄矜气,纤白的指尖抚了抚咖啡杯,问他:“我对你挺满意的,我爸妈的意思是结婚后最好住离我家近一点,这样家里阿姨们方便来照顾我,你看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俩人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呢。
路阔挑了挑眉,端起杯子抿了口咖啡,回了声:“我都行,不过——”他顿了片刻,“我儿子刚上幼儿园,可能住我这边方便些,不知你能不能迁就一下他?等他上小学了,我都行。”
话音刚落,对面的姑娘杏眼圆瞪:“你……你有孩子了?!”
他点了点,神色略微惊讶:“对,介绍人没跟你说?”
声落,姑娘就忽然站了起来,一脸气鼓鼓地道了声:“那你们这不是浪费人时间吗?!谁要给你儿子当后妈呀!”
说完,又对他瞪了个大大的白眼,拎着包转身走了。
路阔勾了勾唇,慢悠悠喝了半杯咖啡,偏眸看了眼窗外。
窗外是,一片郁葱的荷塘,亭台轩榭,小桥流水,景色还挺宜人。
就在他偏头看过去的一瞬间,小亭子旁的一块假山石旁,两片大荷叶瞬间收拢到了一起,却不巧,从后面掉出来一顶遮阳帽。
“哎呀!帽子都抓不稳!你还能干什么?!”
老太太举着片荷叶,盖在头上,低声斥着身后的人。
老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怎么知道这臭小子忽然转头看过来啊!”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烦死了,你下次别跟我来了!”
老爷子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就你想的损招儿,让他相亲。”
老太太咂了下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老爷子又摘了片荷叶,一下下煽着风。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而后神色坚定道:“阿阔不正常,前两天他回老宅,从他之前住的屋里不知道拿走了什么东西,我怀疑,他这失忆是装的!”
老爷子煽风的动作顿了顿:“装的?臭小子,看我不去——”
说着,就要站起来冲出去,老太太眼疾手快又给他揪了回来:“这不是在测试吗?你急什么!”
“啊?怎么测试?”
老太太悄咪咪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沓照片:“呐!这里是一百个姑娘,我今儿给他安排了前四十个,如果全都失败,那下周就再安排剩下的六十个,你看看他之前虽说排斥相亲,但总归还是谈恋爱的呀,这段时间一个没谈,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爷子蹙着眉思考了片刻:“还真是。”
说完,就对着老太太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路阔坐在桌前,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这虽说快到夏末了,但太阳还是挺毒,他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
他这要是再不走,外面俩老军师怕是得中暑,刚站起来准备走,就见门口又走进来个一身名牌的女生。
眼神搜寻了片刻定格在他脸上,走过来问了声:“你是路阔吧。”
他定了定,点头应了声:“是。”
话音刚落,姑娘直接毫不客气地在对面坐了下来:“既然是相亲,那就开门见山吧——”
他愣了片刻,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
可以。
老太太这招直接可以。
*
九月初,徐晏清终于彻底升级成了奶爸。
祁愿生的那天,路阔也去了。
是个小姑娘,皱皱巴巴的,护士抱着小姑娘先出来的,徐晏清看了眼就眼巴巴等他老婆去了。
直到祁愿从产房出来,他才接过孩子,抱着走过去俯身亲了亲祁愿,满眼心疼地说了声:“辛苦了。”
周祈年站在一旁,勾住路阔的肩,假模假样地抹了抹眼睛:“给老子感动哭了,完了,我都想娶老婆了。”
路阔淡淡瞥了他一眼:“就你这浪死的本性,下辈子吧。”
周祈年不服气,切了声:“咱大哥别笑二哥,说不定谁先结婚呢。”
路阔淡淡嗤了声。
徐家小姑娘满月的那天,满月宴办得很隆重,他们这帮叔伯辈随得礼那是一个比一个多,其中就属路阔出血最大。
周祈年看到礼单时忍不住频频摇头:“虽说这是有来有还,但你这情况玄呐!”
路阔瞥了他一眼:“你玄,我都不能玄。”
说完也不顾身后人一脸的茫然,自顾走进了屋。
满月宴结束的时候,路阔抱了会儿小姑娘,也就一个月的功夫,小姑娘已经完全长开了,粉嘟嘟的,整体更像徐晏清。
他抱得有些不熟练。
祁愿在身后拿着个小鼓晃啊晃,逗得小姑娘咯咯笑不停。
那一刻有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间弥散开来。
不一会儿保姆阿姨来将小姑娘抱去了徐家那边四老的房里,祁愿也出去了。
徐晏清看了他一眼,问了声:“前不久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几家子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淮江商坛掀起点儿波动,路阔住院这事儿虽说对外宣称是不小心出了车祸。
但也就是骗骗媒体跟周祈年那帮子没脑子的猪队友。
路阔闻言挑了挑眉,在一旁的椅子上大剌剌地坐了下来:“不是说了,车祸。”
徐晏清淡哼了声:“怕不是嫌丢人?血洗人家场子,还被打得脑出血。”
路阔:“……”
“为了什么?”
路阔没说话,抬手挠了挠眉,刚摸出烟盒,就被徐晏清夺了过去:“要抽滚出去抽,我家里有孩子。”
路阔闻言顿了顿,其实他也有很久没抽了,因为褚禾易在,老太太老爷子直接命令禁止,家里不准有一点儿烟味。
“褚云降?”
见他没说话,徐晏清扬眉道了声。
他撑着腿站了起来,淡淡一瞥:“走了,你这嘴烦得很。”
徐晏清笑了两声,送他出了门。
*
晚上。
褚云降给褚禾易洗了澡哄睡后也打算也回房休息,明天是外派路氏的最后一天,下午她就要回和森了。
刚回房,就忽然听见手机在响。
这个点平时都是没人找她的,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而后倏地愣了愣。
路阔。
她又顿了几秒才接了起来。
刚把手机递到耳边,就听电话里传来一阵难受的呼吸声。
她怔了一下:“路阔?”
没有应答,紧接着又是一声痛苦的嘤咛声,而后通话忽地中断,再拨过去就关机了。
褚云降愣在原地,几秒后急忙换了衣服出门,一边往外跑还一边给李沉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李沉才接,声音似是有些不确定:“褚小姐?”
她急忙道:“是我,路阔现在在哪?公司还是家里?”
李沉被问得懵了几秒:“今天徐家办满月宴,路总去送贺礼了,不过——”说到这,他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结束了,怎么了?”
褚云降跑到路边拦了辆车,语气有些焦急:“他刚刚给我打电话忽然挂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沉闻言愣了愣,急忙道:“我马上过去,路总应该在中心公寓。”
老板也就刚出院那段时间回老宅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就不肯住了,非要搬回去,但身边人不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这个消息着实把李沉也吓了一跳。
褚云降应了声:“好,我先过去。”
深夜的市中心依旧繁忙,出租车在路口处堵了起来,她看了看车前方的车流,最终决定付钱提前下车。
好在路口离中心公寓不远,她一路跑了过去。
之前离开的时候她没把门禁卡带走,在闸机口又耽误了会儿,但还好今天值班的保安认识她,急忙过来帮忙刷。
“褚小姐,好久没见你了,今天加班啊——”
话还没问完呢,面前的人就跑没影儿了。
急匆匆上了楼,在门口摁了摁门铃两三遍后依旧没人来开,看了眼密码锁,最终还是输入了一串数字。
她的生日。
门锁“嘀哩哩”一声微微弹开,她急忙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静得像是没人。
她试探性地叫了声:“路阔?”
而后又响起他不让她叫他名字,便换了称呼:“路……路先生?”
依旧一片寂静。
她关上门,踢掉鞋,直接光脚走进了屋,一路小跑至主卧门口,又敲了敲门:“路先生?”
无应答。
她摇了摇唇,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只有浴室的方向隐隐透出一丝晕黄的光亮。
她呼吸倏地一滞,忽然想起之前小区里有一个老太太洗澡摔跤刷到了脑袋,不幸去世了。
急忙往卫生间跑:“路先生——”
急促的步伐跑过窗边,忽然一股外力从身侧将她扑倒,惊呼都没来得及喊出口,整个人就躺到在了身后的床上。
唇上一凉,微醺的酒气也随之侵袭而来。
褚云降瞪着眼茫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愣愣看向上方将她圈禁的人,他亲了亲她的唇,而后顺着脸颊亲了亲她的耳朵,附在耳边低声轻喘。
“我不给你打电话,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来,嗯?”
声音沉哑中透着点气恼。
褚云降怔了怔,大脑一时间没转过来,懵懵地叫了声:“路先生?”
话音刚落,耳垂就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咬了她一口:“叫什么路先生,难听。”
褚云降又愣了三秒,双眸忽地蒸腾起水汽。
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路阔愣愣,倏地撑起双臂,看向身下的人。
是真的哭了。
一双大眼睛,金豆子“啪嗒啪嗒”掉不停,最后直接抬起手盖在眼睛上哭出了声。
路阔直接懵了:“怎么了?嗯?”
身下的姑娘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哭。
于是他瞬间知道自己玩儿过火了。
将她搭在眼睛上的手拿了开来,连忙哄:“我错了我错了,好了好了。”
一边哄一边抱着人坐了起来,挪至床边,像抱小孩儿似的让她坐在他腿上,给她擦眼泪。
“哎哟,金豆子掉的,我错了,不哭了,嗯?”
褚云降又哭了会儿,才止住眼泪,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控诉:“你干嘛骗人!”
路阔给她擦了擦眼睛:“干嘛,只允许你悄无声息把小家伙生下来,一消失就五年,还不准我假装失忆一下了?”
褚云降看了他一眼,抬手重重捶了他胸口一下:“你吓死我了。”
她都差点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记不起她了呢。
“那我不记得你,你就不能来找我?”
本就想吓吓她,出一出气的,哪知道刚出院一回来,发现家都搬空了,给他气得一晚上没睡着。
在公司碰到了,居然还毕恭毕敬地叫他:“路总。”
她低头搅了搅裙摆:“不是怕你不想见我嘛。”
“开玩笑,我什么时候不想见你了?”
都想死了,本来就打算演个戏吓一吓她的,没成想倒头来受罪的还是他自个儿,看得到抱不着,心就跟蚂蚁咬似的。
就这短短小半年,让他一万次想捶死当初的自己。
但倒是让他发现,老爷子对她的态度的确是变了。
想到这,他顿了片刻,低声道:“昨天,陈喃宣判了。”
褚云降闻声顿了顿,点头应了声:“我知道。”
路阔叹了声,亲了亲她的额头,喃喃道了声:“对不起。”
他曾无数次质问她,却一次都没得到答案,那天在知道全部真相后,他茫怔了许久,丝毫没有知晓答案后的轻松,而是心痛。
也想过如果没有这层因素,也没有他当初用金钱作为交换条件,迫使她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她也会轻易地爱上他。
可是从来就没有如果。
褚云降看懂了他眼眸里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她捧住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
而后,在他僵住之际,看着他的眼睛,低低道了声:“我爱你。”
路阔倏地愣住,怔了怔,又怔了怔。
“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忽然笑了起来,有些害羞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鼻尖蹭了蹭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重复了一遍:“我爱你,路阔,我爱你。”
像是空谷有了回音。
他拥着她愣了好久,而后忽地浅浅红了眼圈,将她用力往怀中圈了圈:“再说一遍。”
她毫不犹豫:“我爱你。”
两人紧紧拥抱了许久,路阔才缓缓放开了怀中的人,动作轻柔而又无限宠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也爱你。”
窗外月色皎洁,晚风拂过炽夏的尾巴,轻轻宣告着一个盛大夏日的落幕。
屋内传来低低絮语。
褚云降:“我要回家了,添添还在家里。”
路阔:“没事,我让李沉去了。”
“……你们串通好的!”
“没有,他不知道。”
“骗子!”
“嘶——踹别的地方,万一有个好歹小家伙就没妹妹了。”
“谁……谁要给他生妹妹啊!”
“嘘,好了,办正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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