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节操可掉泪不能流
人的腿都长在自己身上，想要走到哪里都是自由，这本无可厚非。
只是这态度着实有点微妙，精神强大如罗慎甚至都被当场震慑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背负棺材的红衣少女扬长而去，只留给自己一个长方形的身影——是那棺材。
“附近，出现过，邪宗吗？”
也许是少女知道一言不发地走开有些不对，走出十几步后突然转身向着还在发呆的罗慎问了一个看起来极其实际却又好像很不可思议的问题，但却把一句话拆了开来。
“邪宗……折天宗的算吗？”
这个问题又让罗慎为之一愣，一路上有据可查的邪宗罗慎也想不起第二个，站在大道上直白地问这种事也够可疑的，不过罗慎还是原原本本地报出了折天宗的名字——里面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故意刁难的心理作怪。
“在哪？”
折天宗的名号居然没有让少女退缩，反而认真地询问其所在地，冰冷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据说斋难老魔出手把青越宗灭门了，前几天好像还在附近镇子出现过，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多半他已经不在了。”
罗慎也无法胡乱对待如此认真的少女，只能将青越宗以及镇子的事囫囵说了一下，几近塞责敷衍。
说话之时，罗慎特意留意了一下少女背负的棺材，那东西从最开始就比少女本身还能吸引罗慎的注意力，也许是错觉，总觉得里面装着某些蠢蠢蠕动着的东西。“知道了。”
连最基本的道谢都没有，红衣少女木然地再度转了回去，这次没有再驻足，一直沿着长长的道路远去了。尽管罗慎很不愿如此设想，但无论怎么看这个少女都是准备去寻找折天宗的样子，除了自寻死路以外实在想不到任何词来形容。
“不行，我得去叫住她，绝对不能去！”
左想右想罗慎都觉得不能这样，拔腿就要追过去阻拦少女。
“哥哥，算了吧。”
从见到红衣少女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海灵终于开口了，语气中显得有些迟疑，感觉像看出了一点什么而又不能确认的样子。
“为什么？等等，小灵！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罗慎连忙问道，他也觉得那红衣少女身上不可解的谜相当的多。“她背着的那个东西……我觉得……好像是莲台……”
海灵吞吞吐吐地断续说道。
“什么？那也是莲台？她究竟多高的修为啊就有莲台可用？我怎么觉得和我差距不大……难道是土豪？”
莲台很大程度上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造价极其高昂，绝不是一般的小辈武者所能染指的，是以罗慎首先怀疑的就是那红衣少女的身份，当然，土豪这个形容词相当不确切。
“谁知道呢，估计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历练的人就是什么强大门派的弟子吧，一路上哥哥不是一直在抱怨看不到真正的名门正派吗？这位很可能就是哦。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土豪我们做朋友好不嘛！”
海灵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无奈，大概对“名门正派”这个词也和罗慎一样产生了挫败感，最后那几个字也说得像背书一样。“算了，我可不觉得自己和什么名门正派是一路人，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罗慎摇了摇头，随随便便带着莲台的人罗慎不认为与自己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与红衣少女的邂逅就这样结束了，对于彼此来说都只是路上擦肩的过客，随后便踏上了相反的道路。
接下来的旅程出乎意外地顺利，不出半日罗慎便抵达了更大的镇子，海灵从戒指中出来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而在这个镇子里，罗慎终于寻到了前往武都的马车。
武都乃是大武国的一国之都，距离这镇子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而所谓马车，其实是行路与住宿一体的，中途在特定的驿站或客栈休息，费用很高，利润也相当丰厚，并非普通商会或家族都有资格出手把持。
不管如何，又经过七天的辗转，罗慎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武都。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罗慎看似不动如山，其实心中越来越不淡定，合二为一的记忆让罗慎现在的心情有如真正的游子归乡，明明很快就要见到父母，却总有种微微的胆怯。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应该洗洗澡再说？”
僻静之处罗慎穿上早就买好的衣袍解除了蛮人模样的伪装，又变成了风度翩翩的英俊模样，只是相貌和体格有点不够阳刚，所以自己并不是十分满意。
一路上经过诸多城镇，罗慎不仅采购了现在要穿的衣服，也订做了专供爆衣之后穿着的一身服装，再也不必用兽皮凑合了。
“也没什么，我觉得哥哥现在这个做旧的模样不错。”
海灵好不容易从戒指中现身一次，根据她自己的说法，现身与否并无太大区别，也不会感到气闷之类。“真是没法理解这个形容词的用法呢。”
罗慎无奈地摇着头，究竟什么情况下要用“做旧”来形容一个人啊……
虽然这是今生第一次来到武都，但记忆的内容足以让罗慎轻车熟路地在街道上穿行，而且经过的诸多建筑也能随口说出个所以然。基本上武都除了最为显眼的皇宫以外，比较好找的只有那几座王侯重臣的府邸，想要找不到都不太可能。
时值正午，天顶的太阳很有点毒，挂在无云的晴空上耀武扬威，而这勇壮候府却被一阵悲凉之气所覆盖着。雪白的布幔缠绕在正门当央的“勇壮候府”门牌上，罗慎一见到那刺眼的白色，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家里这是出什么事了？罗慎的脑中瞬间飞过各式各样的想象，越想脸色就越发的不好，连忙快步走到了大门之前。门外自然有护卫站岗，都是常年与蛮人交战的兵士，光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有一股冷彻的血腥之气，然而这几名永远黑衣黑甲的侯府护卫却一律身缠白布白花。
“来者何人！侯爷今日不见……“
护卫首领见形迹可疑的人正向大门走来，立刻大吼着准备驱赶，然而当他包含怒意的目光接触到罗慎脸庞的时候，却像被咬了舌头一般僵在那里，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剧烈打战的上下牙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个症状显然是能传染的，不仅是他，转眼之间侯府门口所有的护卫全都被传染了上了这种“疾病”，哆哆嗦嗦地指着罗慎，口中只能发出“啊啊”的惊愕叫声。
“那啥……就是我。”
罗慎冲着那几个护卫尴尬地讪笑了一下，一下子便明白了，原来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侯爷！小少爷还活着！小少爷——”
一个年龄较大的老兵手舞足蹈地向着府中冲了进去报信，其余的人“唰”地一声围了上来。这些士兵都是勇壮候罗霸的亲信，名义上是主仆兵将，实则几乎是兄弟一般的关系。侯爷与夫人“痛失爱子”之后的憔悴模样令他们每日坐立不安，尽管罗慎这个无能的小少爷在这些汉子眼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但既然他回来的话侯爷就一定会振作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寂静得有如鬼屋的侯府突然沸腾起来了，喊叫声，奔走相告声，以及各式各样的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慎儿！真的是慎儿回来了！”
府内一阵狂风席卷而出，尚且挂着泪痕的白衣女子乘风而落，显然是有着极高实力的武者，然而当女子真正看到罗慎的瞬间，身体却软软地向着后面倒去。
“母亲！”
罗慎看清来着的面貌，知道是母亲东方素羽，连忙大喊了一声冲了过去。此时心中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心脏逃出来，痛得罗慎脚步一扭，差点跌倒在地。
“闪开！”
府内又是一声巨响，全身冒着酒气，苍白脸色也难掩其天生俊秀的中年人撞了出来，直接将半边未曾完全开启的门扇撞到了半空之中，从后面一把抱住东方素羽。
“父亲……”
印象中的父亲绝对不是这个样子，那个相貌随和文静却性若烈火的勇壮候罗霸即使捧着酒坛与亲信士兵们豪饮整夜也从来没醉过，而今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慎儿……慎儿真的活着……”
“是啊……真的……”
与哭成泪人的妻子不同，罗霸虽嗓子里也在哽咽着，强硬的双眼当中却忍着没有淌出半滴泪水。
“太好了……老天哪……”护卫士兵们见侯爷终于振作了起来，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都悄悄地抹着眼泪。
“我……”
罗慎低着头凑上前去，心中的痛感越来越烈，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你……你什么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一个信！害得你母亲每天……我……看我不打……”
罗霸颤抖着的手掌高高地举了起来，举掌的瞬间灵气不受控制地狂暴涌出，连罗慎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的颤动。可是这一掌最终没有落下，罗霸长叹一声，仰头望天不语。
“父亲！母亲！”
罗慎的心痛停止了，但大脑却变得一片空白，身体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地颤抖着将步子迈了出去，“轰”地一声跪在了父母面前。这一跪震起了激扬的尘土，罗慎却依然倔强地咬着双唇，不让泪水夺眶而出。
从小就听得无数遍的教导——“是个男人，就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
这……这是……
当发现自己跪在地上的时候，罗慎的意识才回到体内，刚才一瞬间的失神当中有另一个意识在控制自己的身体行动。可是那种感觉已经不再有了，就在刚才，罗慎清清楚楚地感觉得到那个意识冲破了自己的驱壳向着高空飞去，像风一样消失在了阳光灿烂的天空。
“谢谢……”
只有罗慎听得见的声音随着那抹意识的消失而一起融化。
“慎儿……你……有灵气了！”
伸手去扶起罗慎的东方素羽刚刚拉住了罗慎的手臂，岁月几乎没有留下过痕迹的温柔容颜之上霎时间充满震惊与喜悦的神情。“什么！”
罗霸惊愕的大吼根本没有用上灵气，却将门前挂着的“勇壮候府”和那上面缠着的布幔哐当一声震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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