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吞星
除了创造者本身以外，没有人说得清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自被创造伊始就透着一种非理性，甚至堪称一种狂乱。
本应没有生命的无机物，冰冷的金属成为了构成星球上一切的物质，从最为简单的钢铁到许许多多未名物质，金属就是这颗星球的土壤，以及土壤当中孕育的生命，也许在目不可视的地方还存在着液态金属的海洋。
完全未知的星球之上，人类很难再有胆量自称为万物之灵，无数不应存在的悖论成为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它们是一种生命，但生存的形态与你这样的人类有所差异，人类有着生老病死，它们却没有这种循环，同时也没有个体的意志，以全部族群为一个统一的单位而存在，机神心脏所召唤而来的正是这种生命体，但是却被召唤者本身的疯狂而影响，所以只能当做最低级的战士。”
斋难的声音在罗慎背后响起，道明了金属生命体的本质。
“只要使用得当，才会创造出如此种类繁多的形象么……我就这样将它们吸收算不算灭绝生物？”
罗慎不断抓着头发，有点惋惜地说道，且不说吸收，假如能够将其带出这个星球一部分也应当足以媲美最高级的莲台。
“灭绝？你太高估自己了，这种生命体遍布在几乎所有的星球当中，数量无穷无尽，比绝大多数智慧生命的历史都要长，你所看到的这些最多相当于人体当中的一个细胞，连让它流血的资格都没有。”“原来如此，那我就要好好地感谢它们了——你们的力量将化为我的力量，在此，我对你们报以真心的敬意。”
这是发自内心的敬意。
罗慎将双掌合十，肃然面对下方的茫茫大地，身为人类，自己并不比它们优秀在哪里，所以这种敬意才是必要的。
感谢你们的血肉化做我的力量，感谢你们的奉献成为我的支柱，往后的每一日都不会忘记你们的存在，这是我身为一个人所必须要付出的感谢。
大地仿佛听到了罗慎的心声，刹那之间，四处徘徊的金属巨兽全部停止了脚步，凝固了一般静止在大地上。
风，光芒，温度，一切流动的东西全部失去了活动能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又做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不要违背这片好意，快去吧。”
斋难催促罗慎抓紧行动，很好地掩饰了那一抹惊奇。
“明白！我来了！”
罗慎张开双臂，坠向地面。
天空不算高，坠落的时间却分外地长，好像掉入了一个长长的隧道，尽头有着一点光明。
机神经络？
从双手，双臂，一直到胸前，金色的条纹在这黑暗的隧道当中散发着夺目的光，既像第一次见到，又好像似曾相识。
好美……
宁愿背负自恋的恶名，也不得不承认机神经络居然如此神奇，完美的秩序排列当中蕴含着极致的精细与华丽，果然以人类的界限是无法达到的。星球，在呼唤着身上的机神经络，不，那应当是彼此之间的呼唤与共鸣。
原来如此，远处的那一点光原来是这颗金属星球的核心，自己不是从空中追落到地面，而是穿透了层层金属大地来到了最中央部分。
这难道是被星球接受的证明？心中的谢意貌似切实地传递了出去。
“今后，就让我们一同在这苍天之下驱驰！”
罗慎再度合起了双掌。
“星海……无尽……汝之意志……吾等之意志……诸多意志……共迎……无尽之轮回锁狱……溃灭之日……”
低沉的声音回应了罗慎，那不是一个单纯的声音，而是无数大大小小的声音集合成一体，共同唱出一个统一的和声。
明白了。原来这种伟大的生命体的目标与自己……不，与机神是一致的，所以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吧。
罗慎向着火红的地心伸出了手，而地心火热的液态金属也在不断蠕动着，足以令万物蒸发的超高温金属液当中探出了一条软软的触手，与罗慎伸出的手掌相接，如同定下生死盟约的勇士。
巨大的黑洞从地心卷起，首先吞噬了液态金属部分，黑洞的核心是罗慎的胸膛，与这星球相比显得无比渺小的身体瞬息之间就吞掉了整个地心，紧接着开始向着周围无限延伸，波及了地心之上的金属岩层。
厚达数万公里的金属岩层是一个整体，却在黑洞的扩散之下崩裂，粉碎，然后被吸入罗慎体内无穷尽的空间。
这就是……力量？
疯狂吞噬金属的罗慎意志依然清明，而胸中更有一团烈火沸腾，与地心中的声音相互接触之后，仿佛觉得背后的重任又严峻了几分，却又同时有了一种巨大的责任感。
不是孤独一人，永远不是，不仅是身边，在这样辽阔的宇宙当中，还有着无数企盼打破轮回锁狱的存在。
我在这里，而你们在那里，彼此的声音可能无法传达，但这个意志却始终唯一。
自由。
选择自己脚步前进方向的权利。
身体内部好像突然变得十分空虚，或者说几近饥饿，机神经络显示在皮肤表面，一直没有消退。
更奇妙的是，体内闪亮的六相一同熄灭了，不是断绝，而是真正的熄灭。
身上的力量却依然存在，随着黑洞不断的吞噬而一同成长。
进化。一个词语突然在罗慎脑中闪现。
打破现有物种的界限，向着更高的层次攀登。
“我来了！”
罗慎兴奋地吼道，穿透层层金属岩，一直抵达地表。
大地的表面已经迎来了世界末日，平静的水银之海从中央裂开，“海水”沉入黑暗的地下深渊，航空母舰一般全身栖居着数百钢铁怪鸟的巨鲸，鼻尖伸出长长电锯的金色鲨鱼，以及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一起随着海水消失而暴露出海面。
由一根根金属管所形成的茫茫密林成片地倒塌，里面静止了的生物依然静止不变，等待着世界的崩溃。
数万米高深入云端的高山大块大块地剥离下来，看似积雪的山顶竟是一块倒置的超巨型钻石，也随着山体崩塌而滚落，与便宜的铜铁无异。这个步入毁灭与新生的世界当中，唯一能够自由行动的只有斋难一人，而斋难亦只是靠在厚厚的蝴蝶绒毯当中，目送世界走到尽头。
“事先没有人与他说明过，他却凭借发自内心的感谢与那个生命得到了相互的理解，这究竟是他的本性，还是轮回锁狱破坏的先兆……机神啊，为何我只是你分离出的记忆，而他却是你托付的希望……你知不知道有感情的生物都是会嫉妒的。”
斋难的脸上并无嫉妒与失落，有的只是无尽的欣慰与期待。
很快地，地表之下只剩下一薄薄的空壳。
地面上的万物大半已经坠入空壳之下漆黑的深渊，剩下的一点点也只是先后不同而已。
深渊其实是扩散到极点的巨大黑洞，与这个星球原本的范围几乎相同。
那却不是连光也能消灭的黑洞，因为黑洞的中央就是一团光。
一个全身发光的人。
罗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从刚才就觉得十分疲劳，所以闭目了一瞬。
现在疲劳感已经全部清除，体内的空虚好像也被填满了大半，只是貌似还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变化。
是时候睁开眼睛看看情况了。
“呼！”
当罗慎如此想到的时刻，包裹在周身的黑暗突然散尽，吓得罗慎心中一个激灵，刚要有所反应，却发现身体是在空中悬浮的。
宇宙？
黑暗散尽之后，也没有过于明显的照明，只是由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变成了普通的阴暗。
脚下没有大地，无论多远都看不到大地，哪个方向都没有尽头。
于是……路在何方？
罗慎有点迷惘了，不过应该能很快地找到前进方向吧。
“不要找了，星球已经消失，如果真要寻找的话，还不如在你自己的身体当中好好感受。”
依然带着十二分魅力的女声从天而降，不过已经无法分辨何处是天，罗慎只是把声音出现的地方勉强当做天的方向而已。
“没什么实感呢，总觉得和之前差别不大，是还没习惯的缘故吗？”
罗慎尝试着调整身体位置，倒也没什么难度，似乎身体不是在某种外力的作用下才悬浮的，而是自由地漂浮。
除了体内六相消失之外，就在回话之前还试着调动了一下灵气，结果发现与吸收星球之前完全没有区别，远远达不到斋难的水准。“那是当然，因为你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境界，身体的构造自然不能再以往日的标准衡量。”
斋难乘着彩蝶绒毯落在罗慎面前，玉手轻扬，彩蝶的数量暴增数倍，示意让罗慎乘上。
“构造的确是不同了，可吸收的力量还是一点都感受不到。”
“很简单，不管你吸收多少，力量都不可能在你身上积蓄的。”
“啥？”
罗慎尴尬地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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