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跪九叩。
刘一刀颤声喊道:“大理寺仵作刘一刀拜见皇帝,愿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一刀,朕问你,张二狗是如何死的?”
刘一刀抿了抿嘴巴,稳稳心神,方才开口禀道:“回皇帝的话,那个无赖张二狗确实死于药物中毒。”
“信口雌黄!当时有很多人都在现场,案犯薛祁玉推倒了张二狗,张二狗脑袋撞上了地上的石头,所以才立时毙命的。”
李相慨然说道。
“李相说得不错。张二狗是撞到了石头,但那个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确实是死于药物中毒。此药乃金国独有产物,当地人称它为‘梦入魂’,我们这里却叫它‘七步颠’。”
郡主再也忍不住了,冷笑斥责:“你算哪门子的仵作?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啊。本王妃在金国生活了这些日子,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刘一刀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至高至贵的人物。随便哪一个动动手指,都可以直接要他小命。
只是眼下,关乎性命,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王妃去金国时间还短,想必不知。前几年,从金国窜来一个采花大盗,专门用的就是这种七步颠。使用后,轻者昏迷,重则死亡。临死之前毫无痛苦,仿若进了梦乡一般,脸上有癫狂的笑容。”
当时张二狗临死之前,脸上确实有这样诡异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妃孤陋寡闻了?”
“小人不敢!”
此时,薛绾却从口袋内摸出一个小瓶,嘴角含笑。
“此乃七步颠,既然王妃不信,可要亲自尝试一下?”
她说得轻巧,却让郡主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东西,哪有随便试的?一不小心就要死人的。
此时,李相却喝道:“一面一词,纯粹是一面之词。”
萧玄彻却一脸闲适地扇着扇子,语气轻飘飘的。
“李相稍安勿躁!刘一刀乃大理寺仵作,说到验尸的功夫,只怕在座每一位都不如他精湛吧?”
言外之意无非是刘一刀的话更具备可信度。
李相恼羞成怒。
“刘一刀,本相知道你在职期间劣迹斑斑,可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被买通了不成?正是贼喊捉贼。”
他是在暗指刘一刀收了贿赂,所以如此诬告。
也就是说刘一刀的话不足信。
没想到,刘一刀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吧嗒吧嗒地滴在殿内的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人有罪!”
李相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转瞬即逝。
此时,刘一刀却从怀内摸出一锭五十两银子,直放在面前。
“小人身为大理寺仵作,拿着皇家的俸银,吃着皇家的粮食,却依旧贪心不足,收了别人的贿赂,误裁误断,小人自当领罪。”
长公主笑意盈盈,和气有加。
“刘仵作,你不用担心,五十两算不得什么大罪,本公主担保你平安无事就好。不过呢,你且老实说来,到底谁贿赂你银子让你做这种不实证词呢?”
长公主的眼睛只看着刘一刀,余光却撇了一眼薛绾,嘴角浅笑。
“是李相李大人!”
瞬间,大殿内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你,你说什么?”
李相气得面色铁青,说话都结巴了。
不等李相争辩,刘一刀快速说道:“当时,李相给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人说那张二狗死于摔伤致死。之后又担心小人说出去,派人来杀小人,却被巡检司夫人救了。”
李相的脸瞬间变了,还想争辩几句,却被萧玄彻拦住了。
“本王看不如听她如何解释。”
此时,薛绾却说道:“皇帝,民女有证据证明谁是杀手,证据就在殿外。”
“拿进来!”
皇帝脸色冷凝,像是结冰了一样。
薛绾出殿,不一会儿却拿着一柄弯刀进来。
“大胆薛绾,你手拿凶器,意欲何为?”
一向沉稳的李相今日里怎么颠三倒四的,完全失了分寸的样子。
“回禀李相,这个却是凶器,不过李相不需要过目一下吗?”
“我为什么要过目?和我有什么关系?”
“奇怪了。”
薛绾煞有其事地看那把弯刀,语气依旧淡淡的。
“这把刀好像是李相府内的刀呢,这里刻着李字。九殿下,请您帮忙鉴定一下。”
薛绾把刀拿给萧玄彻看。
萧玄彻何等聪明,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起身接过来弯刀,细细地端详了片刻,点头说道:“李相,真的是你府内的刀。”
薛绾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
“李相府内的刀怎么就到了刺客手里呢?也或者是李相派出去的刺客要杀人灭口呢?”
薛绾微微皱眉,真的仿若愚钝许多。
此时的李明显已经彻底崩溃了,脸色青紫,却好像被什么打肿了一般。
“这,这,这不可能?皇帝,微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没有理由啊。”
薛绾点头。
“也是哦。李相为什么要做杀死一个仵作呢?筹码似乎有些大了,民女也一直想不明白。”
堂堂一个左相,和一个仵作八竿子打不着,真的犯不上呢。
不过至始至终,她一直在卖关子,但实际上她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不过若是要扳倒薛相呢?若是私交皇子,图谋不世之功,这个赌局自然够大了。”
皇帝不怒反笑。
此却是震怒之前的表情。
八皇子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厉声呵斥:“污蔑!你是要反了是吗?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
八皇子的气场很大,不逊于九殿下。
若是别人,估计早吓趴了。
只是薛绾可不是别人,她神色如常,嘴角竟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八皇子说得对,民女确实是胡说,不过也是听来的胡说。八皇子有兴趣听听吗?”
八皇子也意识到了,此时,他正被眼前这个女子一点点牵着鼻子走,可是不走还不行,倒像是露怯怕她了不成?
“你说!”
八皇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民女说不来,还是请皇帝让他上来吧。”
又有人证了?
之前上来仵作刘一刀,现在又是哪位?
“宣!”
皇帝脸色沉如水,冷声说了一个字。
局势到了这里,其实,对于他来说,已经猜到大概结局了。
能坐到这个位置,智谋权诈之术,远不是他人所能比拟的。
只是,更多时候,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人也是倒头就拜。
“谭正叩见皇帝!”
谭正?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八皇子感觉整个大殿都在旋转,眼前一晕,差点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完了,他知道今日是真的完了。
“你就是大萧国名士谭正?”
皇帝看着他,问了一句。
谭正这个名字早已名震朝野,只是见到本人,皇帝今日也是第一次。
“正是。”
“起来说话。”
毕竟是名士,皇帝还算客气。
“谢皇帝!”
谭正站了起来,侍立在一旁。
“八皇子,没想到我们今日在这里见面了。想当日,我和李相在八皇子府内饮酒。府内的酒真是不错,您信口说道,等皇帝千秋之后,本皇子坐了皇位,定当命李相独揽朝政,只设一相如何?”
谭正果真是名士真风流!
他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学着八皇子的语气说话。
只听得噗通一声,八皇子跪在了地上。
“父皇饶命!儿臣有罪!”
说此等话,可是谋逆大罪!
皇帝素来猜忌心重,又关乎至高权力,即使是亲生父子,也容不得他人觊觎!
“这么想坐朕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吗,迫不及待了吗?”
皇帝声调依旧冷静,并没有太多的起伏。
但八皇子的脸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浑身筛糠不已。
“儿臣不敢!儿臣醉后罪言,还请父皇饶命!”
“饶你!等你来弑君杀父吗?”
皇帝猛拍了一下桌子,蓦然,皇帝声音重了许多。
八皇子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砰砰砰在地上磕头不止,只把脑袋都磕肿了。
“皇帝,八皇子喝多了多说几句话,何必介意呢?八皇子生来孝顺,并不曾有过不轨行为。何况八皇子聪明睿智,在朝中多有威望,请皇帝三思!”
不由得,长公主也跪了下来。
“清怡求皇帝饶八皇子一命!”
太后也起身说道:“哀家自小看着玄煜长大,他心地纯良,皇帝万万不可多加猜忌,伤了自家骨肉的心。”
皇帝起身冷笑。
“好一个心地纯良!你若想坐这个位置,朕现在就给你如何?”
“打死儿臣也不敢!”
生死之间,一向以风流倜傥自诩的八皇子早已没了之前的风度。
皇帝却不理会他,目光如炬,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仿若是被一把无形的箭击中,几人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战。
“你们一个个做得好事!只把朕当傻子呢!”
随即,皇帝暴喝一声:“来啊,听朕宣旨!”
李相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局,眼前一黑,先晕了过去。
皇帝却不管他,依旧冷声说道:“免去李明显左相职位,今世永不得入朝为官!贬萧玄煜为庶民,发往南疆充边。薛朝印官复原职!”
最后,皇帝把目光转向薛绾,振声说道:“薛绾听旨!薛绾拜皇后为干女,升为绾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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