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小姐,您可醒了?”
紫烟满脸焦急。
“皇后,皇后娘娘!”
她双目含泪,神色悲戚。
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明明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身体康健,明明前几日还给她写过信,说一切安好,明明……
怎么就突然离世了?
“小姐,您别想太多,等我们回到上京,一切就都清楚了。”
紫烟劝解她。
一路日夜不停地急行,总算是回到上京了。
顾不上回家,换了一套孝服,薛绾命马上进宫,她要亲眼看到亲爱的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
眼前依旧是上京的景象,薛绾却无心管那些。从乾龙门进去,径直去养心殿见皇帝。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脸色也是异常的难堪。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
“皇帝,皇后娘娘怎么会暴卒?”
皇帝长叹一口气。
“你先去静安殿看看罢。”
皇帝无力地摆摆手。
薛绾急等这句话,从养心殿退出来,急急地就去了静安殿。
静安殿是存放棺椁的地方。
她脚步匆忙,远远地,只见白幡飘飘,哀乐阵阵。
由不得,她一阵悲从中来,眼泪竟然再次夺眶而出。
“皇后,皇后娘娘!”
她悲怆地喊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早有宫女过去,将她搀扶起来,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棺椁面前。
棺椁中的皇后,面色苍白,神态却还算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由得,薛绾悲不胜来。
想当年,外祖父霍家只有这两个女儿。一个乃自己的母亲,几年前病逝。而今,皇后娘娘也随她而去。怎让人好不难过?
“皇后,娘娘……”
她一声悲切,眼泪夺眶而出,却无声。
最大的悲哀不是大哭大叫,而是眼泪无声。
若是可以,就让她薛绾替了皇后娘娘罢。
“皇后已经驾鹤西去,绾公主莫过于太过悲伤。”
长公主擦了一把眼泪,悲切切地说了一句。
“皇后是暴卒,总算走的不痛苦。”
长公主又解释了一句。
蓦然,薛绾转身,脸色冷然。
“薛绾却不明白了,皇后娘娘一向身体康健,如何暴卒?”
“绾公主这话问的?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很正常。若不如此,难不成真要活万万年不成?绾公主心里难过也罢,可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纠结于此?”
“既是暴,又是如何暴?太医诊事录呢,又如何说?”
“说来也怪,太医也查不出死因来,哪里会有诊事录?”
薛绾越加冷然。
“薛绾更加不明白了。想来皇后娘娘正值当年,又无宿疾,怎么会暴卒?”
高高坐在上面的太后脸色不好看了,厉声问道:“大胆!你是在质疑皇后死于非常吗?”
薛绾平静无波。
“薛绾自然不敢怀疑太后!只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后娘娘若查不出死因,就是史官问起来,太后又要如何回答?即使史官写的不明,又要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一派凛然,声音朗朗。
太后无语。
“夏荷,秋莲!”
夏荷,秋莲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片刻不离的。
两旁闪出两个宫女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本公主问你们,皇后娘娘如何死的?”
那个夏荷答道:“回公主的话,夏荷实在不知。当日晚上,皇后娘娘临睡前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薨了。”
“是的,当日晚上,原是奴婢伺候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精神很好,还和奴婢聊了几句,没想到一早就仙逝了。”
“听见了罢?就是太医也没查出所以然来,只说估计是身体原因,暴卒也是有的事情。”
长公主叹气。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无常嘛,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随便谁死了,都要嫁祸别人,怨天怨地的,如何了得?”
“皇后娘娘可不是随便谁!此事不查明,薛绾第一个不甘休。”
“甘不甘休你说了也不算!七日后,总要下葬的!”
堂堂大萧国的皇后娘娘,竟然只停灵七日?
“太祖太后停灵二十五日!”
长公主撇了一下嘴,语气不屑。
“绾公主如何想来?太祖太后是谁?可是随便谁都能比的?按照祖制,最长莫过于太祖太后停灵二十五日,余者也有十五日的,也有七日的。当今世道不宁,百姓潦倒,七日也就够了。”
“皇帝已经下令了,皇后停灵七日后下葬,难不成你还敢抗旨不遵不成?你虽贵为公主,但大萧国法也不是法外之地。”
太后冷然。
“走,惠宁!”
随后,长公主扶着太后一众已经出了殿。
偌大的静安殿一下冷静下来。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其中就有夏荷和秋莲。
两人都跪在棺椁的另一面。薛绾的目光扫了过去,她们马上垂下了眼睑,似乎有意在躲着她。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夏荷!”
薛绾喊道。
平常相处,夏荷倒是个好说话的,性情也很温和,或者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来。
“是,绾公主。”
“你过来本公主有话问你!”
夏荷却看了一眼身边的秋莲,两人目光交换,然后她才起身慢慢挪到薛绾面前。
她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地面里呢,双手拘谨地攥在一起,明显就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绾公主要问什么?”
“我问你,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公主的话,夏荷实在不知。当日晚上,皇后娘娘临睡前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薨了。”
她声音低低,但这番话就像是排练好的,和刚才的话一字不差。但这正好说明这番话原本就有问题。
人说话都是无意识的,来回重复之间或者会有差池才是正常,但若是这般,一字不差,明显就是在刻意演练。
“夏荷,本公主记得当时皇后娘娘对你一向不薄。你可想想当时你父亲去世,皇后娘娘赐你五十两白银,又给你假期命你好好守孝。这且不说,宫里多少事情,你不算是聪明伶俐的,若不是皇后娘娘多方照应,你可能留到今日?”
夏荷的手攥的更紧了,脸色很有些不自然。
“绾公主别问了,绾公主再问夏荷也是一个死!”
“秋莲,你呢,你可有话对本公主说!”
薛绾又转而看着秋莲。
秋莲只是跪在那里,头垂地。
“回公主的话,秋莲那夜身体不适所以早早睡了,原是夏荷当值伺候的皇后娘娘,所以一切事情都不知。”
她却推卸的一干二净。
薛绾面沉如水,还要再问下去,不想外面有人禀告道:“霍国公,薛相,大理寺卿薛大人偕外男薛祁玉上祭!”
薛绾骤然站了起来,外公,父亲他们来了。
这刚一进京马不停蹄就进宫了,哪里有时间回家?不想这么长时间不见,再见面却是在皇后娘娘的灵堂前。
薛绾心中越加悲怆。
“皇后娘娘!”
一声哭喊,外祖父,父亲他们也拜倒在地行国礼。
“国公爷,皇后娘娘已经驾鹤西去,您且止哀,善加保养才是。”
有人搀扶起了外祖父和父亲。
再一看,外祖父双腿颤抖,几乎站不稳。
这几日不见,外祖父如何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外公!绾儿不孝!”
忍不住,薛绾倒头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阿绾,起来吧!”
霍国公亲自扶她起来。
她直接扑入外公的怀里,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委屈,悲痛,在亲人面前狂泻。
霍国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切只在不言中。
见状,薛相也只是擦眼睛。
薛家满门,终究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想已经葬在幽州的祈年,怎不让人伤怀?
好一会儿,又有黄门侍郎催促。
“请国公爷,薛相节哀!”
宫内规矩诸多,总不能在静安殿扰了皇后娘娘灵魂。
这些规矩霍国公自然是懂的。
“走,阿绾,我们先回家。”
薛绾收起眼泪,重重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家都是她永远值得信任的地方!
这一夜,说不尽的畅谈,几乎彻夜不眠。
直到鸡鸣时分,薛绾才歪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想来,今天可是第三天了,正是行人礼的日子,要进行小殓。
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女,倒是她原是皇后的干女儿,伦理上正是要为皇后娘娘入殓的正经人选。
紫烟心疼她一路奔波,几日无眠无休,竟让她多睡了一会儿。
可是薛绾心里有事,终究没有长睡。
隐隐地,似乎看见皇后娘娘飘飘来到她身边。
“阿绾,姨母去找你母亲去了,记住姨母的话,深宫阙阙,万万不是久待之地,还是早择良婿,可图一生平安。”
“姨母!你告诉阿绾,谁害的你?”
“宫内阴险重重,阿绾又何必多问,徒增危险!切记切记!”
“不,姨母,阿绾不死心!”
皇后娘娘却没有再看她,而是遥遥地离开了。
薛绾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恰这时,有人惊慌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秋莲撞死在棺上,而夏荷也自缢在静安殿。”
什么,两个近身宫女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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