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正想起身,旁边一只大手攥住了她。
她看了陆宴辞一眼,知道他担心齐姝会对自己做什么,冲他浅浅一笑,“没事。”
她也挺想跟这个女人聊聊的。
齐姝见这一幕,眉头一皱,阴阳道:“怎么?担心我害她?”
“家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还没有那么蠢。”
说完,她直接扭头往电梯走去。
陆宴辞没搭理她,只是将目光落在江榆身上,淡着声道:“如果你不想,不用为了我跟她说话。”
这个家,任何人都没资格强迫她。
“没事,我去看看,你不用担心我。”江榆笑笑,站起身跟着齐姝上了楼。
书房里,光线晦暗。
齐姝上前摁了一下开关,窗帘自动打开,外面是一片花园,远远还能看到青山湖泊,风景怡人。
“这边景色还不错吧?”齐姝转身坐在书房真皮沙发上,示意江榆也坐。
“还好。”江榆顺势坐下。
“有兴趣搬过来吗?”齐姝开门见山。
陆家除了陆宴辞,其他人都住在这栋别墅,旁边还有几处院落,往日里互不打扰。
江兰雅跟粱颂雨那两个贱人,加上三个孩子,平日里一唱一和,她一个人应付多少有些吃力。
要是她能过来,齐姝倒觉得这个家的局势,可以换一换了。
“没兴趣。”江榆声音冷淡。
这个答案,齐姝也没有多诧异。
她淡淡一笑,“我手里有5%的陆氏股份,你要是搬回来,这股份给你。”
江榆一怔,清淡的眸光划过齐姝端庄优雅的面孔,有些不解。
哪怕上一世跟她打过几次交道,其他人她心里都有个大概,但是齐姝她真的看不透。
前世陆宴辞去世,她那么急着找替身,难道不是想拿到陆氏股份?
可现在,就为了让她搬过来,她居然愿意随随便便给她5%的陆氏股份?
“怎么?你不信?”
“如果你答应,我可以现在找律师过来签协议。”
“不是不信,只是不理解。”江榆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觉得她面上仿佛笼了一团雾,她怎么也看不透。
“你也看到了,我在陆家的处境,那两个女人处处对我针锋相对,我拿5%的股份,只是想换一份畅快。”
齐姝面上,难得多了几分真诚。
江榆还是不理解,按理说陆宴辞已经掌握了陆氏,那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难道不应该客气几分吗?
齐姝似乎看懂了她意思,半嘲讽道:“我跟陆宴辞的关系你也知道,他向来不会帮我多说一句。”
“这个儿子,养了也是白养,跟白眼狼一样,在他心里,我指不定连仇人都不如。”
江榆见不得她这么说陆宴辞,立刻出声反驳,“难道不是你有错在先吗?”
齐姝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什么错?”
江榆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小时候你对他做的事,难道都不记得了?”
“我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我是他母亲,他的命都是我给的,一巴掌而已,这么斤斤计较,只是为自己的不孝找借口罢了!”
齐姝提高了声音,一向端庄稳重的面孔上,破碎出一抹汹涌的怒意。
“一巴掌?如果你说的一巴掌是你害了人,嫁祸给自己的儿子,把那么小的他关在地下室三天三夜,见面第一眼上去就是一巴掌,你是怎么好意思这么轻描淡写的?”
江榆声音冷冽,冰凉的目光直直看着齐姝。
小时候宋女士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会,她以为天下的母亲虽然不尽然能做到那样,但是至少是爱孩子的。
但是齐姝所做的种种,在她眼里已经算的是极致的恶毒,根本不配为人母!
“还有他病的那些年,你除了肆意虐待他,威胁他,还为他做过什么?”
齐姝眸底猩红,怒瞪着她厉声斥道:“怎么?你来书房见我,就是为了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江榆淡笑一声,“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
“呵呵,江榆,别以为你现在跟陆宴辞关系好,你就有资格这么质问,要说那么多人,你才是最没有资格质问我的!”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从来不考虑我这个母亲的难处,倒是只一心为你考虑!”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他为了你,毕业那年在心理诊室待了一两个月,每天用最痛苦的方式高强度治疗,就是为了能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能跟你正常说话。”
“之前我怎么苦苦求他开口,他可曾听过我半句?可考虑过我在陆家,面对那群蛇蝎女人,带着一个不说话的儿子,受尽冷嘲热讽,过得到底有多艰难?”
“他从十八岁高中一毕业,就筹谋着进陆氏,我以为他是长大了懂事了,可实际呢?”
“他不过是觉得手里有这个筹码,没人能阻拦他日后娶你。”
“甚至陆家有规矩,父亲在世,不准搬出这栋别墅,可他照样为你做了。”
“他处处考虑你,想着你,怕你受半分委屈,可我呢?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可有心疼我半分?”
齐姝说着说着,猩红的眸子闪着泪,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恨意毫不掩饰。
江榆听着这些话,心下震撼。
她知道陆宴辞为她做了很多,也知道那些年他多艰难,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做了如此之多。
这些,他从未对她提过只言片语。
齐姝看着她,眼眸紧紧的看着她,“你不是我,你又凭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过来指责我?”
“江榆,扪心自问,你的父亲母亲从小待你怎么样?”
“极好。”江榆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应了声。
尽管江程海后来有错,可是小时候确实是把她捧在心尖上,向来有求必应。
齐姝伸手拭去眼底的泪,眸底难得闪过一抹沉痛,“我爸妈也是,我从小过得日子绝对不会比你差,他们也是把我捧在手心上,处处维护,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
“齐家在海城的辉煌,想必你以前也听说过,毫不夸张的讲,那时候我绝对算得上天之骄女。”
“论家世,论长相,论学识眼界,海城还没有一个女人能比得过,追我的富家子弟不计其数。”
齐姝说到这里,话音一转,眼底透出森森恨意,“可都怪我当初太愚蠢,放着那么多的好男人不要,居然选了陆敬东这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我以为我这么优秀,他会待我好,可是呢?我放下自己的工作,为他生了儿子,最后却等到他带着别的女人和私生子进门。”
“这个无耻之徒,甚至在我提离婚的时候,对齐家动手,害的我父亲因为公司的事心脏病发作,等我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
说到这里,齐姝哽咽,她拼命在忍耐,想保持端庄稳重,可泪珠还是止不住大滴大滴下落。
江榆眸光落在面前女人身上,她见过她冷漠、矜贵、颐指气使、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样脆弱又带着决绝恨意的齐姝,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一时间,她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下贱的男人,逼死我父亲,逼我困束在陆家,我恨不得手刃了他。”
“我知道,你们都怪我恶毒,怪我虐待他,可是有谁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考虑?”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那个贱女人,把孩子生下来,让我伺候?难道要我承认,人是我推的,然后让陆敬东加剧报复?”
“陆宴辞他只是个孩子,还是陆家的孩子,如果是他动了手,陆敬东总不能弄死他?”
“他既然是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替我分担半分?不过是关了几日,比起我父亲的死,这算什么惩罚?”
齐姝止住泪,泛红的眸子复杂的看着江榆。
江榆怔了怔,这一刻,她似乎从这个向来骄傲的女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渴求认同的意味。
但她,无法认同。
饶是她有再多的理由,她都没办法认同一个母亲,把自己的所有痛苦转嫁到孩子身上。
齐姝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又继续道:“呵,至于你说的虐待,那两年他不说话,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嘲笑我?”
“就因为让他背了锅,他就故意不说话,故意想让我在陆家处境更艰难......”
“他那是病了!”江榆没忍住厉声打断她的话。
“病了?自闭症80%是遗传,齐家跟陆家都没有这种基因,他又怎么可能得这种病?”
江榆有一瞬的无力,这个女人已经进入一种疯魔状态,甚至连这种事情都要否定。
她坐直身子,眸光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问:“我很想知道,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瞬间,仅仅一瞬间后悔过你对他做的事?”
“我没错,凭什么后悔!”齐姝咬牙,语气异常坚定。
“况且他既然是陆敬东的儿子,陆敬东做错了事,他就应该替那个混蛋弥补一部分。”
江榆都要被气笑了,这样的女人当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但是她就是喜欢自欺欺人,找无数理由为自己的错找补,真是可笑!
对这种人,多说无益。
她站起身,“希望你这套说辞,真的能安慰到你自己。”
话落,她起身径直走出书房。
齐姝看着她的背影,端坐的身子一点点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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