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虽说没有要夺了萧暄的太子之位,却也是隐隐有了放弃之意。
皇太弟,过继……能说出来这些话,已经是表明皇帝的态度。
萧暄脊背挺直,垂着头:“臣在朝中声誉不显,甚至因为当年之事,好些个老牌世家并不愿意臣上位。”
“臣并不想和陛下一样,受旁人的钳制。否则当年阿兄的事,何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提到当年的事,殿内一篇静谧。
萧暄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青砖地板,这块地方当年他也跪过,他想求父亲放过太子阿兄。
可皇帝没有同意。
从他回京坐上太子位后,与皇帝之间隔着鸿沟,两人从没有正面提过。
现在,他只觉着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必是要为阿兄翻案的,他不怕皇帝会阻止。
相隔许久,皇帝开了口:“若是没有当年的事,顾家没有出事,你们俩可能已经顺理成章地成了婚。”
“可你们恰恰错过了,就连去年她和离后,也是死遁出京,而不是留在你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二人并无缘分。”
萧暄抬头,“或许,这就正说明她注定要做我的妻子。”
一件事情总是有许多的面相,谁能说自己的那个就一定是对的呢?
萧暄认定了顾昙是要和他走一辈子的,这对他来说就是对的。
皇帝沉默半晌,看着眼前这个字迹推出来做磨刀石的儿子,忽然笑了起来。
“好。你倒是有一些当年朕的气势。”
“可你也知道,若是你执意要娶,你是把顾氏放在架子上烤。你也说世家大族对你不满意,想拉你下马。”
“若是你娶这样一个什么也无法帮你的正妻,她无法帮你挡掉许多事。”
“你会很累。你确定你将来不变心吗?”
萧暄抬头,眼眸直视皇帝,不偏不倚,没有丝毫的害怕。
“我不会怕。也不会和陛下一样去妥协。只要我坚定,她和我一条心,那有什么不能成的?”
“无论什么身份,说到底不还是一个人吗?”
皇帝站起身,没有刚才的暴怒,背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跪着的萧暄。
平心而论,这个儿子的确有出息,他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
可他是皇帝,他又不能只喜欢这个儿子。
他要平衡朝堂的势力。
当初先太子的事,何尝不是朝堂平衡下的牺牲品。
现在,这个儿子说,无论什么身份,说到底都只是一个人而已。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确定只要顾氏,旁的都不要?”
“你要知道,在你回京前,你的姑母先你一步回京,愿意将女儿嫁到东宫做正妃,她宠爱小女儿,到时是可以帮都到你很多的。”
萧暄沉默地叩首,“只要顾氏,也只有顾氏。”
皇帝的态度还有手段,让他不能放松。
万一皇帝下了杀心,顾昙都不可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他必须强硬地表明态度。
皇帝摆摆手,“你走吧。”
萧暄心头松了一下,叩首:“陛下保重,臣告退。”
说着,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逆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从前最喜欢叫他父亲的孩子不见了,现在连一句“父皇”都没有了。
皇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这小子,就这么钟情吗?他到底像谁?”
角落里的贴身大太监恭顺地笑着应答:“虎父无犬子。殿下是陛下的孩子,自然是像您。”
年轻时的皇帝和现在并不一样,那个时候他也曾痴情于一人,只是后来,为了权衡朝堂势力,慢慢变了。
皇帝默然地靠在那儿,许久过后,才声音淡淡的,“既他要,那朕就成全,也无妨。只盼着真如他说的那样,一直不变吧。”
大太监惊诧抬头。
皇帝竟然妥协了?
可明明前段时间,还派了花鸟使出去选秀,听说殿下为了顾氏大病一场,滞留在扬州,重新派了人去。
大家都以为皇帝不喜欢这个太子,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那种不喜欢。
现在,看来大家的定义都下错了。
只是庆国长公主那边,看来是要失望了。
失望的不仅仅是庆国长公主。整个京都上下这一天仿佛被炸的鱼塘,面目全非,目瞪口呆。
那个被下堂的顾家女,成了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这让人如何的接受?
更别说顾家已经没落,顾昙的父亲更是一身污名。怎么就配做太子妃了?
京都上下,从百姓到豪门贵族,没人能想得通。
“什么?”庆国长公主府里,赵如儿怎么也不肯相信,皇帝会给顾昙和萧暄赐婚。
她尖叫着,她怎么办?她才是嫁给太子表兄做妻子的那个人啊。
她想要冲到太子面前去质问,问他怎么可以娶顾氏那个贱人。
越想赵如儿眼中喷火,人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被浆糊粘牢了般,半点也不能动弹。
随后,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如儿……”庆国长公主尖叫起来。
赵如儿病了。昏昏沉沉的,吃不下饭,也听不到人说话。
只是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顶。
庆国长公主求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们来会诊,街上那些药馆,医馆的大夫也都请回府把脉。
可没一个人能打包票赵如儿能好好的。
心病,还需要心药医。
可萧暄怎么可能让自己做赵如儿的药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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