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烟顺着声音望过去。
胡婵儿正挽着慧妃的胳膊身姿款款的从殿里走出来,两人的关系看起来极为亲密。
对此,容青烟倒是不意外,小福子在信中提到过,胡婵儿自脸好了之后,时常去映月宫走动。
胡婵儿看见容青烟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眸子却隐有掩不住的恨意,不过消逝的极快。
慧妃的目光在容青烟身上不停地打量,见她较半年前愈发光彩夺目,不免想到了这半年自己水深火热的生活,心中窜起一股火气,忍不住讥诮道:
“呦,皇后娘娘终于舍得回宫了,堂堂一国皇后,竟带着刚出生的小皇子在娘家久居半年,哼,皇上对娘娘果真是宽厚的过分!”
容青烟未搭理她,只指着小福子朝小常子道:“马上把人抬去太医院,让范云好好医治”
小常子忙不迭的应下,用袖子抹了把泪,喊了两个人急匆匆的把小福子往外抬,见此,慧妃猛地变了脸,厉声道:
“来人呀!把他们给本宫拦下,今日没有本宫的允许,谁也不准把这偷东西的狗奴才带走!”
映月宫的宫人都在院子里跪着,听到慧妃的话,立刻有几个人要起来去拦小常子,姜裳猛地大喝一声。
“皇后娘娘没让你们起来,谁敢起来!”
宫人们浑身一哆嗦,刚要站起来的几个人瞬间弯下腰去,匍匐在地不敢再动,小常子趁着这个空,带着人直接冲出了门。
完全被忽视的慧妃惊怒的瞪着众人,很快又抬头看向容青烟,咬着唇冷笑不止。
“皇后娘娘,你太过分了吧,纵容底下的奴才偷我的东西,我还没找娘娘算账呢,娘娘倒是先管起我宫里的奴才了!”
容青烟好整以暇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似漫不经心道:“姜裳,她刚才说了几个‘我’?”
姜裳会意,数也没数,直接道:“奴婢记着,至少十个”
容青烟微微一笑,“那就十下吧,不用太使劲,慧妃这张脸如同娇花似的,本宫可舍不得把她打坏了”
慧妃不明所以,胡婵儿却是听懂了她的话,只是还没来得及提醒慧妃,姜裳已经大步走过来,直接点了慧妃的穴道,撸起袖子,不轻不重的一巴掌落在了她娇嫩的脸上。
慧妃动不了,却是不可置信的瞪直了眼,尖声咆哮道:“贱婢!你竟敢打本宫!你......啊!”
姜裳又甩了两个巴掌,直打的她嘴角痛的直抽抽,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婵儿站在她身后,面色变了又变,在慧妃的哀嚎中,朝容青烟冷笑道:
“皇后娘娘还是这么喜欢赏巴掌,臣妾也就算了,只是,慧妃身份尊贵,皇上都怜惜的紧,皇后娘娘就不怕梁王不满吗?”
容青烟慢悠悠的抚了下鬓前碎发,不疾不徐道:
“历朝历代的规矩,后妃见了皇后要自称妾,慧妃一口一个‘我’,不懂尊卑,不知规矩,本宫小惩大诫,错了吗?”
胡婵儿被怼的哑口无言,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姜裳已经打完了。
“慧妃娘娘,奴婢的手已经打疼了,若您还是不懂尊卑,奴婢只能请褚嬷嬷来了,褚嬷嬷掌嘴的功夫是祖传的,您若不知道厉害,可以问问柔妃娘娘”
往日的屈辱瞬间涌上心头,胡婵儿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脸,气的面色雪白。
姜裳似是没看见,解了慧妃的穴道,甩了甩手,然后转身朝容青烟走去。
慧妃整个人靠在婢女金莲身上,双手捂着脸,又痛的慌忙松开,平日高傲姣好的面孔此刻显得异常滑稽狰狞。
她恨恨的瞪着容青烟,因为气愤,胸口剧烈的颤抖,一时说不得半句话。
容青烟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裳,身后已有宫人机灵的搬来了椅子,姜裳扶着她坐下,然后朝慧妃道:
“慧妃娘娘说小福子偷了您的镯子,您可有证据?”
慧妃气的直喘气,“本宫在他身上找到了镯子!岂容他狡辩!”
容青烟抬抬眼皮,似笑非笑道:“在他身上找到?莫说小福子不会偷东西,就算他真拿了,也不会蠢到放在身上让你找到,慧妃,所以你是故意栽赃陷害是吗?”
胡婵儿盈盈笑着,不等慧妃开口,已经意有所指道:
“皇后娘娘,慧妃怎么能是栽赃陷害呢,当初臣妾送给娘娘的人参也是无毒的,偏偏娘娘的人在臣妾宫里搜到了毒药,这道理不是一样的吗?”
说罢,又帮着金莲扶住慧妃。
“怎么同样的事,娘娘可以掌嘴臣妾,毁臣妾容貌,慧妃却连惩治一个奴才都罚不得了?皇后娘娘是看不起慧妃?还是说,宫里的奴才比主子更金贵?”
容青烟慢慢眯起了眸子,犀利的目光在胡婵儿身上不停的打量,没理她,只突然看向慧妃道:
“听说,那镯子是梁王送给慧妃的稀世珍宝,慧妃,镯子拿来让本宫瞧瞧,若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小福子动贪心也是可能的,如此,本宫便把他交给你,要杀要剐随你”
胡婵儿下意识觉得不太对劲,慧妃却很是爽快,直接从手腕上取下手镯让人递给容青烟。
这确实是父皇送给她的镯子,她敢确定是价值连城。
容青烟从姜裳手里接过镯子,目光里一闪而过的精光,不急不忙的细细打量起来,她不开口,四周也无人敢说话,气氛凝滞的有些骇人。
直到,高成带人来了。
高成见小福子已经不在这里,知道被救走了,心中松了口气,朝容青烟行了礼,恭恭敬敬道:
“皇后娘娘,皇上去了长宁宫不见娘娘,一打听才知娘娘来这了,特让奴才来请娘娘早些回去”
容青烟拿着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腿上,等高成说完,她未回应,只盯着慧妃道:
“高公公,慧妃对着本宫自称‘我’,该不该罚?”
高公公看一眼慧妃的脸,忙恭谨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妃子在皇后面前不称妾,自然该罚”
容青烟满意的颔首,又看向胡婵儿道:
“柔妃倒是个懂规矩的,但一度巧言令色,不敬本宫,高公公,柔妃该不该罚”
高公公又看一眼胡婵儿,更恭谨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按着宫里的规矩,该罚”
容青烟扶着姜裳的手站起来,看着脸色苍白的两人,慈和道:
“本宫是不想罚你们的,但你们犯了宫规,如今高公公也在,本宫便不能再纵容,这样吧,你们每人就抄十遍《女诫》,十遍没写完之前,都各自在宫中,不许出来!”
突然想到什么,又加了句,“一定要亲手抄写,否则一旦被本宫发现不是你们自己的笔迹,罚抄一百遍!掌嘴一百!”
见两人一脸惊惧的抖着身子,她这才满意的转头朝高成笑道:
“本宫的话,她们心中怕是不服气的,高公公派几个人看着吧,记住了,十遍《女诫》抄完再把人放出来,抄完第一遍先送到长宁宫,本宫要检查”
高成忙拱手应下,“是,奴才知道该怎么做,请皇后娘娘放心”
容青烟临走时,朝慧妃晃了晃手中的镯子,温和道:
“如此贵重的东西,丢了实在可惜,既然放在慧妃身边不安全,本宫就好心帮你保管几日,等你抄完《女诫》之后,本宫再还给你”
梁王送的镯子,慧妃的字迹,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直到她带着人离开,慧妃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顿气的几乎呕血,一把推开金莲,狠狠甩了胡婵儿一巴掌。
“这就是你说的让皇后回宫好?你个蠢货!”
是胡婵儿总说,太后之所以看她不顺眼,总寻她的错处,都是因为她风头太盛,是因为皇后不在宫中。
若皇后回来拿回主理六宫的权利,太后就不会再干涉后宫的事,说太后与皇后有仇,皇后会是她的挡箭牌。
她信了,谁料皇后一直不回来,于是胡婵儿给她想了一个办法,让她故意刁难长宁宫的掌事公公,胡婵儿说,皇后很护短,只要动了她的人,她一定会回来。
结果呢,回来是回来了,可刚才发生了什么?皇后这番操作直接把她看懵了!
本该她刁难皇后的,怎么自己平白挨了十个巴掌?人也被皇后轻而易举的带走了!自己还莫名其妙被罚十遍《女诫》!关键还被禁了足!
还有她的镯子!皇后说拿走就拿走了!
“你说本宫可以当着皇后的面把她的奴才打死,这样皇后就会恨上太后,现在呢!本宫的脸都丢尽了!蠢货!滚!本宫再也不想看见你!”
慧妃气急败坏的走了,胡婵儿捂着被打痛的脸,阴恻恻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也是堵得够呛。
原是想利用慧妃,好好报当日被皇后掌嘴五十的仇,她以为慧妃足够嚣张,以为皇后顾念着慧妃的身份不敢动慧妃。
没想到慧妃如此没用,被打了竟然没撒泼,真是白白浪费了她将近半年的讨好巴结!
长宁宫。
容青烟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儿子响亮的哭声,心中一紧,忙提着裙摆朝殿里跑去。
寝殿内,褚嬷嬷正抱着洵安来来回回走着,嘴里还哄逗着,洵安却越哭越厉害。
萧明煜一脸急躁难看的坐在榻上,容青烟来不及行礼,径直朝褚嬷嬷走去。
“给我吧”
褚嬷嬷见她回来,猛地松了口气,忙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过去,压低声音道:
“小皇子睡得好好的,皇上非要把他弄醒”
她声音里带着微小的抱怨,说完之后就退下了,萧明煜从榻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容青烟,两个大步朝她走过来。
“烟儿,这孩子平日里就这样闹腾吗,朕才抱了他一下,他......”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洵安在容青烟怀里后,粉嘟嘟的小嘴巴在她脸上和嘴巴上蹭了蹭,似乎是找到了归属感,很快就不哭了,嘤嘤两声后就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见萧明煜脸上带着些许尴尬,容青烟道:“皇上莫怪,安儿这个点闹睡,睡醒之后就好了”
萧明煜松了口气,笑道:“朕还以为他不喜欢朕呢,朕也是瞧着欢喜,想逗逗他”
他瞧着洵安红润的小脸,喜道:“瞧瞧,他跟朕长得真像,小鼻子小眼像极了朕”
容青烟笑笑未言,其实若仔细看,洵安的眼睛和嘴巴像她,其余像王爷,不过萧明煜和王爷本就有五分相似,孩子还小,他觉得像他也不奇怪。
萧明煜屏退了宫人,原想让姜裳把洵安也抱走,但洵安一离开容青烟的怀抱就哭,无奈,萧明煜只能让他留下。
“烟儿,朕很想你”
萧明煜把她连同孩子一起抱在怀里,拿着她的手在自己太阳穴上揉了揉。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朕真的很疲惫,朕总想着出宫去找你,可朕不能放松警惕,好不容易有铲除左相势力的机会,烟儿这半年过得心惊胆战,朕也是如履薄冰啊”
他慢慢倾诉着这半年来过得如何辛苦,有大权在握的快感,也有损失亲信的悲愤,更有在慧妃和太后那得到的窝囊气。
容青烟只安安静静的听着,不插话,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只在他说完之后,把刚才在映月宫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萧明煜听完,脸色变了变,松开了揽住她肩膀的手,捏着眉心似烦躁道:
“烟儿,太后和慧妃的事已经够朕烦的了,你怎么也跟太后一样了,朕让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压一压太后,慧妃背后是梁国,朕现在不能得罪梁王,你怎么还为了一个奴才打了她呢?”
容青烟把儿子往怀里抱了抱,似不经意道:“皇上,臣妾听大哥说,高衡曾让人送来折子,说梁国在西南边境有动静”
萧明煜一愣,蹙眉道:“是有这回事,怎么,烟儿也觉得梁国会对萧国不利?”
这件事,他告诉过右相和容青阳,两人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他不相信。
慧妃是梁王最疼爱的公主,如今就是他手里的人质,有慧妃在这里,梁王怎么可能动萧国的主意。
容青烟好言劝道:“皇上,高衡是将,将士对战争的敏感非同常人,高衡定是嗅出了动静,所以才敢将此事告诉皇上,臣妾觉得,皇上应该重视”
萧明煜把头枕在她肩膀上,似无尽的疲惫道:
“烟儿,朕跟你说句实话,朕现在最怕的就是打仗,打仗要花银子,青阳告诉朕,朕的国库已经虚空了,经不起折腾了”
容青烟道:“若真打起来呢?皇上总要未雨绸缪”
萧明煜好看的眉毛全皱在了一起,没有考虑,直接脱口而出。
“如今是朕夺权最重要的时候,朕不能允许出现任何差错,所以,若梁国真的有异心,朕宁愿割几座城池给他来平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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