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了，朕知道你是故意的”
萧明煜戳着容青烟的脸，力道不轻不重，颇有些报复的意味。
容青烟原想等他离开再醒，如今只得睁开眼，撑着床坐起来，尴尬笑笑，“皇上好眼力”
萧明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目光深沉，略带一丝捉摸不定。
“不是要跟朕解释吗，说吧，朕听着呢”
容青烟与他的目光对视，没有一丝躲闪，真诚且无辜。
“臣妾回宫已有十日，一直没去给太后请安，所以今天就去了，没想到正好听到知秋的那些话，胡婵儿深夜把瑞王请入宫，臣妾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萧明煜脸上明显有疑惑，却没有多问，只道：“继续说”
他伸手把容青烟发间歪斜的金簪拿下来，三千发丝垂落，容青烟忍着他触碰带来的不适感，继续道：
“臣妾想，万一两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后为了维护瑞王，一定第一时间替他们隐藏，所以臣妾就让小常子把皇上请来”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觑着萧明煜的神色。
“只是臣妾怎么都没想到，他二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让皇上损了颜面，臣妾有罪”
她说着就要下床跪下，萧明煜按住她，似笑非笑的捏着她的脸。
“先别急着认罪，朕有个问题，就算你要去给太后请安，为何去这样晚，你真的……只是去请安吗？”
容青烟拨弄了下挡在眼前的明黄色龙袍衣袖，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意有所指道：
“皇上可知，当初左相和太后为何执意把胡婵儿送进宫？”
这个问题，萧明煜确实一直没想通，当年胡婵儿和先太子的事，左相是知道他知情的，也知道他不会要胡婵儿，却还是用尽手段把她送进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左相却总是糊弄他，所以，听到容青烟如此问，他立刻蹙眉道：“为何？”
容青烟道：“皇上应该还记得钦天监的王黎吧”
萧明煜沉吟少许，“钦天监的副司仪王黎，那个废物，朕自然记得”
容青烟唏嘘轻叹，“皇上，王黎可不是废物，真正的废物是潘司仪”
萧明煜一愣，蹙眉道：“什么意思？”
容青烟幽幽道：“王黎其实是左相埋在宫中的暗线，观天算命，占卜吉凶，其实都是王黎的功劳，潘司仪只是负责跟皇上汇报而已”
萧明煜阴沉着脸沉默少许，方狐疑的望向容青烟道：“烟儿怎么知道？这又与胡婵儿进宫有何关系？”
容青烟只当没看见他眸子里的猜忌。
“王黎愿意帮左相做事，是因为左相霸占了他的师妹，左相用他师妹的性命威胁他，他不得不听命于左相，前几日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师妹早就被左相夫妇害死了”
“王黎也聪明，他想报复，却知道自己斗不过左相，就来找臣妾，他告诉臣妾一个秘密，他说，当初胡婵儿找到他，要跟他做个交易，只要他告诉太后，他夜观天象发现胡婵儿是皇后命格，胡婵儿就除掉潘司仪帮他上位”
“堂堂七尺男儿，哪个没有抱负，左相为了控制王黎一直压着他，他自然也是想往高处走的，岂能不心动”
“所以王黎同意了，太后和左相以为胡婵儿真的是皇后命格，所以当初宫宴，才设计了假山一事让皇上不得不纳她为妃”
说罢，她的脸色慢慢有些苍白，眉宇间更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王黎还告诉臣妾，当初胡婵儿找到他，想让他通过潘司仪告诉皇上，臣妾腹中的孩子是灾星，王黎恨她当初没有信守承诺，所以就拒绝了她，胡婵儿这才利用容青曼设局”
“臣妾听了这些话，真真是想掐死胡婵儿，所以冲动之下就去找了太后，臣妾原本想告诉太后，胡婵儿造出皇后命格的事，逼太后把胡婵儿处死，没想到”
她停一停，道：“没想到正好知秋进来说瑞王的事，然后……后面的事皇上就知道了”
萧明煜微微动容，起身坐到床沿，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抚的揉着她的脑袋，叹息道：
“朕知道，静儿的死是你心里永远的痛，朕也知道，朕对胡婵儿的处置你一直不满意，所以你刚才装晕，是不想朕留下胡婵儿的命对吗？”
容青烟不否认，凄楚道：“是，臣妾知道皇上不会放过她，但臣妾怕夜长梦多”
她推开他，意有所指道：“皇上，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无论胡婵儿是死是活，今晚的事一出，瑞王就再也无缘皇位了”
这是实话，也是她今晚最主要的目的。
天下间没有暴力不能解决的问题，当有了绝对的暴力，就算怨声载道，也没人敢反对。
就算瑞王不是皇家血脉的事情爆出来，左相和太后也可以通过逼宫造反把他推到这个位子上，毕竟臣子造反，自古就有。
所以，只要他们足够强大，就可以改朝换代。
可若是瑞王与亲妹妹乱伦的事情传开，就算他们可以用暴力堵住萧国百姓的嘴，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以太后和左相的性子，如此丢人的事，他们不会做……
萧明煜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颇为怜惜的擦去她眼角的泪。
“朕知道烟儿的用心良苦，烟儿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至于胡婵儿，朕已经赐了她死罪，高成已经去拿鸠酒了”
容青烟颔首，又似不经意道：“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王黎？是杀是留？”
萧明煜沉吟道：“自然杀不得，钦天监的作用很重要，既然他有能力，又背叛了左相，朕自然得重用他”
他的回答在容青烟的意料之中，她知道萧明煜一定会先去调查王黎的身份，这倒不怕，王黎的事情，她早就查过，就是因为查过才能信任他。
胡婵儿死了，皇后命格之言不攻自破，她担心左相惊怒之下会殃及王黎，所以，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而且，王黎取代潘司仪的位子掌控钦天监，对王爷的身份而言，是之后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萧明煜离开后，容青烟便带着姜裳又去了延春宫。
若说眼神能杀死人，胡婵儿见到容青烟时，早已将她碎尸万段，特别是瞧见容青烟那张愈发光彩夺目的脸，她几乎要呕出血来。
高成没想到容青烟会过来，忙把手里的鸠酒递给旁边的宫女桔梗，急匆匆的跑过来躬身施礼，他身后的几个宫人齐刷刷的跪下去。
容青烟让他们起来，看一眼被绑在柱子上且被一个老嬷嬷捂住嘴巴的胡婵儿，微一挑眉，又看向高成道：
“怎么，不肯喝？”
她早就猜到胡婵儿不会乖乖的等死，只是没想到，竟到了让高成把她绑起来又捂住嘴的程度。
高成一脸愁苦，“奴才也是没想到，这位竟然如此泼辣，简直如同疯妇”
说着，他指着旁边几个发丝凌乱且手上有伤的宫女，气恼道：
“皇后娘娘您瞧瞧，个个被她又抓又打又咬，怎么都不肯喝，灌也灌不进去，奴才没办法，只能让人把她绑起来”
“绑起来也不老实，一会要见皇上，一会要见太后，嘴里还骂着皇后娘娘，声音真真是能把耳朵叫聋了，奴才只能让人捂住她的嘴”
容青烟看一眼桔梗手里端着的鸠酒，朝高成道：
“本宫有几句话跟她说，你回去复命吧，本宫离开时，会让她把酒喝下”
高成一愣，忧虑道：“娘娘，这疯妇发起疯来十分厉害，奴才怕她伤了您，还是”
容青烟打断他，“没事，有姜裳在呢”
高成一拍脑门，很快松了口气，“是，是奴才糊涂了”
说罢，朝她拱手感激道：“那，奴才就谢谢皇后娘娘体恤了”
高成带人离开后，捂着胡婵儿嘴巴的嬷嬷也离开了，胡婵儿得了自由，恨恨的瞪着容青烟，目光噬人。
“蛇蝎心肠的毒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
容青烟撩起裙摆坐在了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笑道：
“为何？真是个愚蠢的问题，你害死了本宫的女儿，自然得赔上一条命啊，多简单的道理”
胡婵儿红着眼，脸上凝结着骇人的寒意，阴毒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容青烟从容笑道：“当然，本宫不但是来看你笑话的，还是来送你上路的”
胡婵儿脸色变了又变，渐渐扭曲狰狞，容青烟的笑容却更加愉悦，道：
“本宫心地善良，见不得你糊里糊涂的上路，所以，本宫来这里，是想让你明明白白的走”
姜裳解开胡婵儿身上的绳子，同时在她后腰狠狠踹了一脚。
胡婵儿折腾了一晚上，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她朝前摔倒，正好倒在了容青烟脚边。
容青烟半弯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她连着三次想爬起来都失败后，才慢悠悠的开口。
“胡婵儿，本宫接下来的话，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她的声音压得的很低，却足以让胡婵儿听见。
“第一件事，当初在假山设计你和皇上，以至于你不得不入宫的人，确实是本宫，知道为什么吗？哼，谁让你对晋王动了心思，晋王......只能是本宫的，谁都不能肖想！”
胡婵儿不可置信的瞪着她，通红的眼睛带着近似疯狂的仇恨，浑身似陷入深潭，冷的她牙齿发颤。
“你......你和晋王果然有奸情！”
容青烟笑的愉悦，“其实你很聪明，你猜的都没错，本宫与晋王之间不但有情，本宫的两个孩子……都是晋王的！”
胡婵儿震惊的完全说不出话，之前被热茶烫坏的脸使劲抽动着，呼吸急促。
容青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甲几乎掐入她的肉里，嘴巴靠在她耳边道：
“不但如此，你的亲姐姐胡媚儿，是本宫设计害死的，你的亲哥哥胡成海，是本宫设局让他娶了萧蓉蓉，还有你胡婵儿，你与瑞王颠龙倒凤，也是本宫设的局”
胡婵儿眼睛里闪过疯狂，几乎是毁天灭迹的恐惧，唇瓣已经咬出血。
“容青烟......你......你是魔鬼！你不得好死！你是魔鬼！”
容青烟嫌恶的甩开她，接过姜裳递来的帕子一点一点的擦拭着手指，似笑非笑道：
“魔鬼？本宫可担不起这两个字，要说魔鬼，还得是太后，你的姑母，不对，你的......假姑母”
她刻意拉长了最后的尾音，胡婵儿听得一怔，“假......假姑母？”
容青烟似惊讶道：“怎么，你不知道吗？太后其实不姓胡，是你爷爷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啧，若这事你都不知道，那有一件事，你肯定更不知道”
她稍稍一停，更凑近了她，一字一顿道：“太后给你爹生了个儿子，就是......瑞王！”
轰！
胡婵儿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耳边如惊雷炸开。
她听到了什么？瑞王是太后和爹爹的儿子，瑞王是爹的亲生儿子，她是爹的亲生女儿，那她和瑞王岂不是......是亲兄妹！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她捂着耳朵撕心裂肺的尖叫着，不可能！她和瑞王才不是亲兄妹，皇后一定是骗她的，对，她就是骗她的！
可是......可是若非如此，太后为何非要弄死她，皇上已经说了成全她和瑞王，若他们只是表兄妹，若太后是她的亲姑母，她明明有机会可以活下来的！
亲哥哥……她竟然同亲哥哥乱伦了！
胡婵儿再也受不住打击，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似疯魔般，用力捶打着脑袋，又哭又笑。
容青烟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裳，幽幽道：“送她上路！”
姜裳端起桌上的那杯鸠酒，半跪在地上捏住了胡婵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张开嘴。
胡婵儿回过神来，惊恐的挣扎着，姜裳略一用力，直接把满杯的酒全灌进了她嘴里。
姜裳刚一松手，胡婵儿就把手伸进了喉咙里用力的干呕着，可惜，酒已下肚。
她还来不及绝望，药效已经发作了，她蜷在地上剧烈的抽搐了几下，嘴角很快有黑血流出。
容青烟看着她的身子一点点的恢复平静，看着她眼睛里最后一抹光完全消失，心中一片平静，面上更是无悲无喜的淡漠。
出了延春宫，姜裳道：“主子，今晚过后，皇上和太后真的会有动作吗？”
容青烟望着这无边的夜色，漫不经心道：
“胡媚儿死了，胡婵儿死了，胡成海废了，瑞王也出了事，左相已经没有后路了”
他只有三条路，要么，放弃一切，等着萧明煜把他处死，要么，逼宫造反，自己当皇帝，要么，等着董昭仪肚子里那个不知男女的孩子出生。
然，无论他选哪条路，都离行动不远了，因为再等下去，他手里的权势就会被萧明煜夺完了。
这个道理，萧明煜和太后都懂，所以，这京都的天，马上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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