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正照在谢府的牌匾上。
“谢琰?”谢无禅挑眉,有些惊诧。
廖或点点头,道“他跟那醉仙楼那位歪缠,将消息透露给侯爷。”
谢无禅将手叩桌,笑道“呵,想不到,我还当他是个草包。”
廖或想到手下人传来的消息,道“那现在...”
谢无禅心觉出不对劲,不管是段以安的死还是谢琰这突然转变的性子。
“静观其变。”
后面有人在设棋,他得谨慎些。
“那孟姑娘...国师不救么?”
谢无禅神色微变,反问道“我?我为何要救她?我只应下会护她一段路,谁知她才迈一步就被抓,这可怪不得我。”
廖或嘿嘿笑着,将心里话说出来,“从前还当她没甚么公主样子,但见着主子跟她站在一处也挺有那味道,嘿嘿,还是挺般配的。主子跟符胤人合作还得靠她....况且,主子收了她的芳心,对侯爷来说可是致命一击!”
“甚么配不配,当心拔了你的舌!”
谢无禅一掌拍在桌边,声音隐含怒意。
廖或努努嘴,自家主子不是最擅长做这种事么,怎换成孟姑娘就不成了?
“若她能活着见我,我再帮她。”
谢无禅将手背在身后,眸中有星河流转,声音低沉。
“且看看后面之人要做什么。”
........
青时感觉到身子在颠簸,迷迷糊糊转醒,肩头传来刺痛。
她忆起昨日京樵朝她肩头劈下一掌,转就晕过去。
这是在哪?马车内成设简单,马儿正“哒哒哒”朝前走去。
青时撩起车帘往前看去,一大群军兵队伍在前头,她的马车在后。
贺今舟这是要将她带去幽州......
再看后头,早已不是京师的景物。
阿兄呢?阿兄呢?
青时心底的问直窜到自己耳边,她喃喃道“阿兄...”
车帘“唰”的拉开,青时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引起的动静很快惊动军兵,侍卫将她抓了起来。
正好军兵准备扎营午食,京樵带着人往主营帐走。
“这里,底下查探的人说段以安曾在这居住过,跟那赵匪来往密切。”
王奎拿毛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
他抬起头来,见京樵走了进来,笑着命他“京主管,给我拿碗酒来!”
京樵显然不敢跟他玩笑,侧耳在贺今舟说了几句。
“将人抓回去。”贺今舟的脸色霎时变差。
京樵面上为难,他自知若没将这话带到,到时孟娘子出什么毛病又赖自己身上。
“娘子说一定要见侯爷,不然...不然就...只余尸身。”
贺今舟沉沉笑了一声,忽然将那图纸撒过地。
“将人带进来!”
王奎抿嘴在侧,已明白过来他是在跟谁斗法,为避引火烧身,跟着京樵急速走了出去。
青时才进来跪下,一把手匕就扔在她眼前。
“既要死,就死的干净些。吾给你留个全尸。”
眼前的人还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简直那儿闲适的不能太闲适。
他心里真的能做到同他表面那样么?
青时表情生硬,苍白的嘴里一字一句道“若我说我想侯爷死呢?”
贺今舟呵呵笑着,蹲下身,将那手匕放入她手心,声音带着蛊惑意味。
“吾给你杀,来。”
青时仰头定定看着他,他身着常服,还是那套黑蝠纹的束装。
她最厌他穿这种图纹的衣服,蝠纹张牙舞爪,就似要将盘住,吞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的手不住的发颤,握着那把匕首,对住贺今舟的左胸。
贺今舟纹丝不动,嘲弄的耸耸肩。
他温柔地抓住青时的手朝自己移来,就在那手匕离他的左胸只差一寸时。
手匕蓦然被女郎调转了个方向。
刀尖对准的是她的胸膛,还是那道从前为他挡剑的位置...
贺今舟脸上浮起几分惊讶,但很快又变得从容不迫。
他讥诮道“不愧是云池教养出来的,可惜未得精髓,你能设局,吾不就能么。”
他继而耍弄般轻轻碰了碰那匕首,“青娘,你自戕,于吾有何损失么?”
青时瞳孔微缩,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她感到痛苦和愤意涌到了脑门。
这几月里她做的一切多么可笑,她...想的那么远。
谁料第一步就被贺今舟堵的死死的。从前的美梦沙漏般倒塌。
全拜眼前人所赐,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她为云池做了那么多染血的勾当,又给他暖床两三年的时间,变着法讨好他.....甚至替他挡过剑。
他竟还是这样折磨她。
她这么痛苦,也要叫眼前人尝尝这滋味。
刀尖刺过衣衫,到达皮肉,她慢慢往前推了一点。
贺今舟睨了一眼,嘴唇紧抿,脸色蓦地有些不畅。
胸前有痛感,血沿着刀划落滴答滴答落在地毯上。
看着他的神情,青时却觉着一股快感袭卷全身,似癫似狂,喃喃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侯爷将我阿兄抓在哪...我要见他。”
“放下。”眼前男人抓住她手,面对面看着她。
青时呵呵笑了几声,直笑的眼泪都簌簌流落脸颊。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继续将那手匕往前。
“我要见我阿兄。”
“你做梦!要死便快些!”
贺今舟目眦欲裂,不再抓她手,转箍住她肩胛。
那日,从谢琰那处得暗示后。
他去往梨花镇旁的青城山探虚实,许久未见有人来。
他心有不耐,本要训斥京樵都是些子虚乌有。
正要走时,就见她跟那段以安两人携手在林间。
她来回搓弄那人的手,一会笑,一会儿撒娇。
甚至主动勾了那人脖子索吻,哭的可怜。小女儿的姿态。
那些温柔小意同对自己时是不一样的。
他早该认清她的,女郎对自己一直是冷心冷面的。
现在要他放她去见那情郎段以安?岂不可笑。
青时知道他在赌自己会停手。
这人做惯官场事,总料定旁人没那样的骨气,总会被他的权势利益所迫。
可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本就是阴差阳错才入的侯府。
若没有阿兄,她活于此世有甚么意思呢?
手下一个用力,那刀匕入了许多,血也噗嗤的流了许多,顺着刀匕淋淋地落在地毯上,格外瘆人。
青时一声也不吭。
贺今舟没听她有痛声,低头却见染红的地毯,心里砰砰打鼓,已难跟她交锋。
他一把打落那手匕,蓦地站起身,朝外喊道“京樵,京樵!”
京樵走近,见着这一幕吓的定住。
“叫随医过来!”
贺今舟朝他喊道,继而转过身抓住已要虚脱倒地的女郎。
“呵呵..”
青时目光晕眩,但还是看清贺今舟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笑着挑衅他,声音带着赢家的愉悦。
“你放不下我。”
她看清他是爱她,但那是一种痛苦的,滚汤的,痴迷的爱,毫无洁然可言。
贺今舟恨恨看着她,声音缓慢又艰难,“你得了癔症么?”
女郎却将他手握住,手上的血液全部染到他身上。
“你总以为你无所不能,其实这世上多的是你无法掌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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