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儿眼角微湿。
“快起来吧,嬷嬷。”宋盼儿搀扶她,“我哪怕没有救济您,您也不会饿死。我是看你忠心耿耿,不忍你白发人送黑发人,故而给你谋条出路。你别辜负我的恩德。”
赵嬷嬷哽咽。
宋盼儿又问了问沈砚山的腿疾,赵嬷嬷摇摇头:“少爷的腿,还没治愈。”
“怎么会?”
“他不肯医治,说怕耽误了治疗。”赵嬷嬷道,“我劝了他几次,他还是这么固执。”
宋盼儿就沉吟片刻,对赵嬷嬷道:“这事,我去找王妃谈。”
赵嬷嬷愣了下,随即明白,立马道谢。
宋盼儿就去见顾延臻。
“......我瞧着他腿疾严重。不能拖。”宋盼儿道,“你也晓得,他是庶子,倘或将来继承爵位,难免遭人嫉妒,落得个不堪的评价。他自己不在乎,可我不能不管。”
顾延臻道:“那就去请太医,给他诊治诊治。我记得有位刘太医,医术很高明。”
“刘太医已经辞官归田了。”宋盼儿叹气,“他不愿意再行医了。”
顾延臻沉默了半晌。
他想了想,才说:“要不然,叫岳麓胡院判?”
宋盼儿点点头:“就是胡院判。”
她们俩去寻了岳麓胡院判。
胡院判已经卸甲归田,不理朝中事务了。
他正在后园子修剪花圃。
他和宋盼儿是故交。
“……听闻沈家三郎病了?我倒是有几分印象。”胡院判道,“他的腿疾,是小时候摔伤了吗?他不是挺机敏聪慧的吗?怎么会摔断了腿!”
宋盼儿笑笑:“当年受过伤,落了毛病。现如今还没有好全,我们也不急着让他复诊。”
胡院判道:“我倒是有点方子。”
宋盼儿大喜,道:“我这便拿银子给你写药方,您开好药方。我差人抓药给沈砚山吃。他的腿疾若能痊愈。将来定能光耀门楣。”
“我也觉得这孩子不简单,能撑起整个沈家。”胡院判道。
“您谬赞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闲话,胡院判就提笔,开始给沈砚山开方子。
他写完了药方,递给了宋盼儿:“你去取钱,按照这方子抓药,熬成汤,每日给沈砚山煎服。”
宋盼儿接了药方,又问:“我听说,皇帝要收回兵权?”
“嗯。”胡院判颔首,“皇上近来身子有恙。太医们束手无策,御史弹劾了好几本折子。皇上烦躁极了。皇后和太后的态度。似乎要把兵权收归内宫,交由淑太嫔管着。”
宋盼儿听到这里,不禁冷哼了一声。
“她们不安分了。”宋盼儿低语,“她们想独揽朝政,就想除了王爷。”
胡院判道:“这是迟早的事。皇上的身子骨,越发弱了。皇后和太后不敢冒险,必须得找个强大的靠山。只要掌握了军权,她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谁不想掌控朝廷的权柄?”宋盼儿叹气,“只怪我们家没本事。”
“夫人您也别妄自菲薄。”胡院判笑着拍了拍宋盼儿的肩膀。
他这般亲热。惹得宋盼儿一脸疑惑。
两人说笑片刻,宋盼儿就告辞了。
顾瑾之也从暖阁出来,送母亲到了垂花门处。
“......父亲那边,母亲尽量劝着。”顾瑾之叮嘱,“父亲性格倔,您多哄哄他。”
“你放心。”宋盼儿笑道,“你父亲最疼你。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顾瑾之笑笑。
宋盼儿回去之后,将沈砚山的药方拿给了沈砚山。
沈砚山看了看,问赵嬷嬷:“是谁来过?”
赵嬷嬷道:“大少奶奶。她说她是少爷的姑母。”
沈砚山就沉默了。
赵嬷嬷看他神色凝重,就没再提及此事,转移了话题。
“......少爷,我去厨房给你熬药。”她又道。
沈砚山摆摆手,道:“不用你,你下去吧。”
赵嬷嬷福身退下了。
沈砚山则把药方撕碎了,扔进了炭盆里烧掉了。
他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丫鬟进来禀报说饭菜好了,他却无动于衷,甚至打翻了茶盏。
丫鬟们面面相觑,纷纷不解。
这些年。她们还是头回看到沈砚山生气,不知何缘故。
“滚!”沈砚山突然爆喝,震得屋顶簌簌抖了抖。
吓得一众丫鬟瑟缩了下身子,纷纷跑开。
沈砚山躺在椅子里,双眸紧闭,额头青筋暴跳。
他满脑子乱糟糟的。
顾瑾之的身影,一直在脑海里晃荡,挥之不散。
他睁开了眼睛。
窗户外的树枝,投射了斑驳的树影,映衬着窗棂。窗台上的梅瓶,插了新鲜的红梅,香味扑鼻。
他猛然想起,他还没有给她绣荷包。
荷包里放了块玉佩,原是要送给她的。
“……她会戴上的。”沈砚山喃喃。
她应该不会拒绝他送出的东西吧?
沈砚山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他重新阖眼,准备睡了。
这时候,外间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是顾瑾之。
沈砚山喊了声:“什么事?”
“我爹爹的事,母亲托了胡院判给您瞧腿,您的病如何了?胡院判说了没有?”顾瑾之在门口问道。
沈砚山的嘴唇动了动。
他有点想哭。
他想,如果他能像顾瑾之这样懂事就好了。
这么久了,她都不问他的伤势。
她根本不关心他的病,甚至不关心他的死活。
“无碍的,休息些时日就好了。”他声音沙哑,道,“你不必挂怀。”
顾瑾之哦了声,又道,“我听闻前些天府里有贼子偷窃。幸而被我爹爹擒住了,否则后患无穷。我爹爹已经查清楚了那人的底细,是二姨娘娘家兄弟派来的人。
父亲想将他们绳之以法,可是祖母求情,说不宜闹大,且二姨娘娘家是武官,父亲忌惮,就答应了。
等过段时间,父亲腾出手,就要彻查。父亲说,要是真的跟我二伯、二叔有牵连,决计不能饶恕。”
她说了半晌,听不到回话。
她推开了门。
沈砚山已经躺下,盖了厚被子。
她走进去:“大哥,你怎么啦?”
她的手伸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并没有任何异常。
“没什么。”沈砚山闷闷回答,声音有点虚弱,“累了,想歇息。”
顾瑾之道:“我明白了,大哥好好歇着。我先走了,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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