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儿立马道：“不可以。”
顾琇之愕然，抬眸看向了宋盼儿。
“母亲......”顾琇之低声，试图劝阻母亲，“祖父和父亲不是交代过，不让咱们家和大伯来往吗？咱们送的礼，只怕他们不敢收。到时候丢了咱们自己的面子。”
宋盼儿冷笑了下。
她已经很久没动气了。
今天，她实在被顾延臻的态度激怒。
顾延臻一开始，并不是不想见宋盼儿，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他是个男人，不擅于说情话，也觉得那些甜蜜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肉麻兮兮的。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后来顾延韬的死讯传来，顾延臻的心思更加沉郁。
他想到了亡父的话。
——你不是个好官。
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延臻其实心知肚明。
他的仕途，已经到了尽头。
这种感受，令人绝望。他连死的勇气也失去了。
他的精力、心力、耐心，全部消耗殆尽。
他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每日躺着养神，或者翻阅兵书。
他越来越沉迷其中。
宋盼儿来探病，他没有拒绝，甚至不曾询问她什么。但是顾延韬病逝的消息传来，他整个人就绷紧了肌肤，仿佛要爆裂般痛楚，却硬撑着不吭声。
他的痛苦，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只能独自承担。
宋盼儿是他唯一信赖的。
可是，他对宋盼儿的防备，仍是很浓。
“你大伯是读书人，不懂俗物。你送什么东西，都是白费功夫。不如拿点钱银去，让他买了药材吃。他自己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不是什么好的良药。”宋盼儿淡淡说道。
她不希望顾瑾之去献殷勤。
“哦，我知道了。”顾瑾之道。
她没有坚持。
等晚膳的时候，顾瑾之把宋盼儿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了朱仲钧。
朱仲钧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大伯母那样聪慧，不是什么庸脂俗粉就能蒙蔽的，咱们别做傻事。”
两人都同仇敌慨的样子。
顾瑾之笑了笑。
“大哥，二哥，我们先回了。”顾瑾之又道，“改日再带着我们家阿霆和菀姐儿来瞧望大嫂。”
顾延韬的丧事，是不会通知顾瑾之和顾瑾瑜的。
顾家除了顾瑾之。就顾瑾霖和顾瑾琰还留在顾家。
顾瑾之回来，是因为她的侄儿侄女们，都在顾宅里住着呢，她回来陪伴他们。
顾瑾霖不能离京，否则宋盼儿不高兴，他就不好交差。
至于顾瑾琰，顾瑾之没打算让他跟着去庐阳王府。
宋盼儿和顾瑾玉的关系，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
这个月初五，宋盼儿去了趟娘家，和母亲商议婚期，把庚帖送去了顾家老宅。
顾延臻当场就撕了庚贴。
“我和她，没成亲的缘故，就断绝了来往。既然她已经嫁人，我们更无瓜葛！”顾延臻冷冷对宋盼儿道，“我不会同意的！”
宋盼儿愣住。
“爹，您是不是糊涂了？”顾瑾之急了，“她和我爹的婚约，早就解除了。我娘已经给您和她换了庚帖，这次去庐州，是给您娶继室的，她已经另嫁他人，您为什么还不满意？
我娘不是不守承诺的人。这门婚约解除之前，她就已经给您换了庚帖。如果您嫌弃她，不愿意履行婚约。我娘会给您找个新妻，保证比她漂亮百倍，温柔善良；您若是还是嫌她，那她就回娘家去，咱们也不强求。”
顾瑾之的声音清脆，铿锵有力。
宋盼儿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顾瑾之发飙，居然敢这样质问顾延臻。
顾延臻也震惊地望着顾瑾之。
他脸色铁青，眼睛瞪圆。
顾瑾之却丝毫不退缩。
“你......你......”顾延臻指着顾瑾之，颤抖着手臂。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让宋盼儿更慌了。
她几乎是跪倒在顾延臻跟前。
“延韬！”宋盼儿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怨恨我，怨恨我当初没有选择你。你怨恨我没有帮着你争取。可是延韬，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你要纳妾，我一直没有拦你。你说，这辈子不会碰别的女人，我信你。延韬，我爱你啊，我不能失去你，永远都不能！”
顾延臻眼圈也红了。
他伸手扶起了宋盼儿，搂紧了她的腰。
宋盼儿哭得肝肠寸断。
顾延韬的手臂僵硬着，他也流泪了，抱得更紧：“盼儿。我没忘。我怎么会忘记你，我只是太累了。你不知道，最近的一段日子，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延韬！”宋盼儿哭道，“我们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你怎么会死？”
顾延臻的嘴唇，蠕动了几下。
“我想去北边。”片刻，顾延臻缓缓道，“我们一块儿去！”
宋盼儿愣住。
她呆了半晌。
顾延臻继续道：“你说，我们俩要不要一起走？我去北边，你在南边。你也去江宁，我们还可以做邻居……”
“你疯了吗？”宋盼儿尖声骂道，“你不管你的爵位和俸禄，还有三房的爵位，你要抛下一切去做生意吗？”
“我不想做了。”顾延臻道。
“不行！”宋盼儿厉喝，挣扎起来。
他们夫妇争吵不休。
顾瑾之和朱仲钧就躲在屏风外，偷听墙角。
顾瑾之的眉毛挑了起来。
她没想到顾延臻这么冲动。
宋盼儿虽然泼辣，也不会在丈夫跟前撒泼，更不可能和他动手。
这件事，有蹊跷。
她想了想，拉朱仲钧出来。
“你进去看看。”顾瑾之压低了声音，吩咐朱仲钧，“别让我娘听见。”
朱仲钧应了声。
然后，他敲了敲隔间的窗户。
顾瑾之正襟危坐。
朱仲钧推开了窗户，爬到屋顶，轻盈落地。
他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顾瑾之依旧端庄稳重，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朱仲钧朝顾瑾之眨巴眨巴眼睛。
他用嘴型，喊了声：“爹爹在里头哭呢！”
顾瑾之一怔。
随即。她的目光，变得凌冽起来。
顾瑾之深吸一口气，慢慢走到了隔壁屋子。
顾延臻和宋盼儿还在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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