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钰听说父亲生病,自然没法儿心安理得的进城了。
她先让任彩凤回家里等,自己跑了五里路,回了娘家。
程大山这一病把郭凤燕吓坏了,因为前些日子,村里就有一个跟他们年纪相当的人,突发疾病死了,事前连一点征兆都没有。
程钰见到郭凤燕,她的两只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
“平时我就告诉他少喝酒,你爸就是不听,现在遇上一点儿事,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净添乱!”
“妈,爸都这样了,你埋怨也没用,看大夫了没有?”程钰问。
郭凤燕说:“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打了针,可就是不见起色,都躺在炕上三天了。”
程钰看着病来如山倒的父亲,催促郭凤燕:“妈你穿上衣服,我出去找个车,把爸拉医院看看。”
“上医院得花多少钱?咱们家哪里还有钱呢呜呜。”穷人家庭就是这样,但凡有个毛病,首先想的不是能不能看好,而是看病要花多少钱。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把爸拉去再说!”程钰说完就出了门。
她借着以前积累的好人缘,找到了邻居家大哥,他是专门给生产队养老牛的,当程钰向他求助借老牛拉车,说要送程大山去医院,邻居一点儿不含糊,立刻就帮忙借牛去了。
并且顺带,他把村里拉稻草的板车也借了出来。
很快,在邻居的帮助下,程钰和郭凤燕将程大山送到了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下来,医生给程大山诊断为突发性高血压,由刺激导致。
郭凤燕没有文化,也没听说过这种病,听见什么带‘血’啊的,就以为活不成了,当即一拍大腿,咧嘴就要开嚎。
程钰及时捂住她的嘴,嘘声给她解释,高血压不是要人命的病,只是需要长期用药调养,就能控制住。
“另外我爸这病是突发性的,控制好了,以后应该能康复。”
郭凤燕这才冷静了下来,就问大夫能不能开些药,带回家去治疗。
大夫说可以,郭凤燕一掏兜,竟又发愁了。
“我,我没带钱出来……”
“我这里有!”邻居家的大哥是个热心肠,见郭凤燕囊中羞涩,立马仗义出手,拿出了一堆零散的毛票,询问过医生药费后,用来支付也够了。
程钰口袋里也有钱,是要跟任彩凤上街采买年货用的,本来今天送程大山来看病,是打算拿出来的。
但现在有邻居帮忙,程钰心念一转,就作罢了打算。
“谢谢你了大哥,帮我们这么大忙,还借钱给我们家。”程钰向邻居道谢。
邻居大哥却对她憨憨一笑:“你跟我俩客气啥呢?我小时候在河里溺水,要不是你去我家传信,我早都死透透的了。”
程钰会心一笑,她这个人没什么大本事,唯独在交朋友这一块,谨慎选择,所以在她有需要的时候,总能请来几个靠谱的帮手。
……
程钰领着程大山进城折腾一趟,好在确认他的病不严重,就让邻居大哥帮忙,拉着郭凤燕和他回家养着了。
她自己则留在城里,顺便将年货给办了。
一小天儿过去,她身上带的粮票、肉票,还有布票都用完了,买的东西似乎还差一点。
无奈,她只能揣着剩下的钱,她赶在天黑之前,火速往家走。
回到家,她直接就累得摊在院子里,喊着:“妈。”
任彩凤从屋里出来,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帮她一起往屋里运。
“你爸情况咋样?”
“还行,去医院看过,病得不严重,这不,我顺带把东西都买回来。”程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一边喝,一边跟婆婆解释,为什么没回来接她。
任彩凤并不在乎她能不能进城,而是问她:“花了多少钱?”
“大概……十二三块?票都用光了,要不还能多买一些。”程钰心里期盼,能够早日开放自由贸易,日子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口袋里有钱,都不能自由采买。
任彩凤见儿媳妇不高兴,赶忙将早上准备好的票都拿了出来。
“这些都给你,还有这钱,妈给你匀五块,不能让你一个人掏。”
程钰见到任彩凤存的这些私房货,激动的站了起来。
“妈你这里有这么多粮票?”
“有,这些票子是妈这一年攒的,家里没钱,也用不上。”
程钰的心思一下活了,过完年,开放贸易时,最大的变化就是物价上涨。
因为人们终于不用再通过票据采买,被约束了这么多年,有钱的人都在那时候开放了闸口,大把大把的购买物资!
农民耕种土地,一年的收获总共就那么多,还集体上交给国家粮库。
到时候买家多了,自然是不够分的!
程钰收下了任彩凤的票据,晚上,在屋里算计了一通。
按照上一世的经历,这时候的粮食,将会在四个月后,飞速增长!
另外还有肉、布品……绝对是一个赚钱的好时机。
程钰安耐住心里的激动,还是久久不能入睡。
……
接下来的时间,程钰还是在纳鞋底中,数算着过去。
邢宴衡这一回离开,已经过了十天,距离他上一世出事的日子越近,程钰的心里越慌。
她日日盼着,他能早些回来。
晚些回来也没关系,只要别传来不好的消息就行。
一天,又一天。
邢宴衡离家的第十二天,任彩凤还是从村里人口中听说邢宴衡辞工的消息。
但是她也怕程钰被蒙在鼓里,一旦问出来,儿媳妇会生宴衡的气。
她知道儿子并不是不靠谱的人,他孝顺,懂事,他在外面表现的混不吝,都是给别人看的。
因为她太过于软弱,家里又穷,宴衡是为了保护她不受人欺负……
婆媳俩就这么各怀心事的熬着时间。
终于,日期来到了83年一月17日。
程钰翻开日历后,久久的站在前面,望着上面的数字,眼睛一动不动。
她的脑海中浮现上一世。
邢宴衡去世是在晚上,矿上发生矿难,历经一天一夜,其他人都安全获救,最多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只有邢宴衡,被埋在地下几十米深处,连具尸首都找不到。
邢宴衡他没有下矿,一定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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