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从被窝里爬起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午饭后了,他简单吃口剩饭来到锁摊上,奇怪了,平时好几个锁匠今天一个都看不到,都死哪去了?他把修锁的木箱子放好,见天气不好也没个生意,就伸了个懒腰头靠在椅子上又要睡一觉。
对面卖手表的吴姐对他说:“小张,上午你没来,有人找你去开锁,说是打开了有奖金,电视上还播放了广告。”听到有人找开锁还有奖金,张良为之一振,他往起一跃说“哪个找我开锁?广告在哪里?”
“早来一脚还在播,这会没了。哪个让你睡懒觉才过来。”吴姐天天看他不思上进,经常说他不务正业。
张良一听又没了兴趣,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张良,起来,来活了。”这时候,段成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小保险柜走了进来。张良揉揉眼睛坐起来说:“段成,我俩昨天咋喝的酒,我这头咋现在还迷糊呢?我刚想躺会你又嚷嚷上了。是啥玩意又打不开了,又抱个破玩意找我,哪来的?”
段成说:“是个小娘们的,他老公是个小老板,专门给她配个小保险柜收钱,昨天她把钥匙丢了打不开,送到我那,你知道开个门锁我还行,搞这高端的还是你老人家在行些。怎么,你不想接?”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保险柜放在张良的桌子上。
“你眼瞎啊,这么重的东西放桌子上,把玻璃压坏了你赔?”张良没好气地骂他。
“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把它放地上,下班前我来取,拜托了小哥。”段成实际上比张良还大,但他跟张良学过修锁,内心里就比他矮了半截。
张良心想这一天没见钱模样,把这活儿接了晚饭就有着落了。他把门帘子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特制的万能钥匙,他先把耳朵贴在密码轮上听了听,用手反复转动了几圈密码盘,然后用万能钥匙塞进锁孔里,这样来回试了十多次,再一听转盘,有门了,他用手轻轻一拧把手,门“啪”的一声打开了。看周围没人,张良伸手从里面掏出一沓子钞票塞进裤兜,把密码抄下来,又原封模样把门锁好,拨乱密码。
到了下班的时候,段成过来取保险柜,张良说还没修好,要段成先付点手续费,段成就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钱交给他。张良这才假装开始开锁,慢慢地尝试着一步步修配钥匙,他抽屉里那把万能钥匙却没有拿出来用,这是他吃饭的家伙,不能外传的。
大约半个时辰,钥匙配好了,张良让段成试一下,段成把钥匙塞进匙孔,“啪”的一声也打开了,他喜出望外,又给了张良一百元说:“哥们,谢了,改天请你喝酒。”说完抱起保险柜走了。
“你个sb。”张良嘴里骂着,心里却是兴奋的,尼妹的,晚上又可以跟他们拼一拼了,省得他们天天骂老子没钱。他把机器往桌子底下一塞,电源一拔,就往麻将馆走。
张良进门时,几个牌友早已等候半天了,看着张良手上一沓子钱,修车老李说:“我说张锁长,今天电视上悬赏开锁的人,你总说你开锁天下无敌,这钱不会是赏钱吧?”他们管张良叫锁长。
“赏个屁,我都不知道悬赏的事,不说了,我们玩牌。”张良不耐烦地说。
“别介,张锁长,你要真是开了这把锁,哥几个就真佩服你,我听说今天去了一大批锁匠,锁厂也派了两个工程师,你们猜怎么样?没有一个人能打开那个柜子,真TMD邪门了。”修表的老王说。
张良摸起一粒红中问老王:“你是说,那个保险柜到现在还没人能打开?”
“是啊,我今天听修锁的老吴说的,他亲自过去了,他说他开了三十多年的锁,没见过那么高级的保险柜,三道锁芯三组密码四个锁孔,少一个都不行,说是叫什么‘三心四意’锁,真是开了眼界了。”老李像说书一样说得神乎其神。
听到是“三心四意”锁,张良暗自一乐,他把红中往怀里一放,牌一推说:“自摸,边口夹,单钓红中。每人八十。”三个牌友望着他面面相觑,张良今天是祖坟上冒清烟,居然能摸到一把大胡。
高天的秘书吴阚接到省发改委副主任刘诗诗时,因为飞机晚点已经是傍晚五点多钟了,高天打了几次电话询问情况,接风宴从午饭变成了晚饭。
吴阚把奥迪开到三国饭店,高天已在包间等候多时了,诺大的房间就他一个顾客,看到刘诗诗进来,二人拥抱了一下,刘诗诗说:“在家随便吃了就行了呗,搞这么浪费,就我们两个人还搞这么大桌子菜,让小吴一块吃吧?”
见女主人开口邀请,吴阚赶忙知趣地说:“市长,刘主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我。”他随手把房间的门带上,把门口的免打扰灯打开。刘诗诗是高天的老婆,是省里的红人,她这次是专门回来看高天的。
见秘书离开了,刘诗诗一屁股坐在高天怀里,两只手抱着他的脖子问:“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有没有干坏事?”
高天把她往怀里搂一搂说:“哪有时间干坏事啊,市里的工作千头万绪,老郑正准备往上动一动,关键时刻我也要稳住劲啊,争取接上他的班,这不也是你的想法吗?”老郑叫郑善桥,是市里一把手书记。
刘诗诗从高天怀里站起来,她把外套脱掉挂在衣帽架上,露出一套紧身套裙挨高天坐下,表情严肃的说:“省里对春城市各项建设总体上评价还是满意的,特别是你的评价公认度很高,总体上能打80分,快到年终了,安全问题可是重中之重,只要有一件在省里挂号,别说老郑走不了,你也跟着受牵连。”
高天听老婆一番分析,他心里感到不安,要不要把利民工具厂火灾的事告诉她?他正思衬着,郑善桥来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询问火灾处理结果,还有专案组成立的事。放下电话,高天脸色大变,刘诗诗一看有些不对头,就关切的问:“老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高天一看再也没法隐瞒了,就把火灾的前因后果跟她诉说了一遍,刘诗诗一听顿时没了刚才的雅兴,她眉毛紧锁,为他制订了一条解决危机的方案。
刘诗诗对高天说:“中央现在对安全生产非常重视,实行了主官负责制,利民工具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这个当市长的要首当其冲承担责任,逃避都不是解决的好办法。专案组成立没有?善后工作都及时安排人去做没有?事故的肇事者找着没有?相关的责任人都控制起来没有?”她像个打仗的指挥员熟练地背诵着台词。
高天说:“除了专案组没到,其它的都处理好了。”
刘诗诗担心地问他:“你上次打报告说安排几百名下岗再就业职工的企业是哪个企业,不会是着火的工具厂吧?”
高天点点头,没敢正面回答。刘诗诗看他不说话,知道就是这个企业出了问题,她说:“我三令五申地跟你说过申请这笔资金项目,必须各项环评、安保等都要达标,没有达标的企业是不能进入项目申批的范围,这下好了,把我也搭进来了。为了你这个项目,我找了多少人,跑了多少单位,胃都喝出血了,再看看你,一把火全烧没了。”她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
高天自知理亏,他反过来安慰刘诗诗:“诗诗,既然火灾已经发生了,谁也不想让它发生,肇事的是个保安,他工作服沾上了油漆,就从摩托车里倒出一瓶汽油来洗,没想到短路的插板冒火星点燃了汽油,这真是个意外。”
“现场还留下些什么没有,损失大不大?”刘诗诗平静下来后问。
“庆幸的是凌晨发生的火灾,工厂没有多少工人上班,除了保安烧死了,有一名值班人员受伤,直接经济损失初步估算有三千多万。”高天详细的向她汇报。
刘诗诗这才说出她的想法,她说:“还行,不是特别重大的事故,最多报到省里就打住了。一般伤亡三人以上就麻烦了,才一个人而且是肇事者,这种事故全国每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对事故的认定关键要看专案组调查结果,我看市里不宜出面,这是你主抓的面子工程,要尽量谦虚一些,先主动往省里打一个报告,请省里派一个专案组,我争取参与进来,这样多少能帮助你一些。”
高天一听还是老婆站得高看得远哩,他一下子精神起来:“好,我这就通知小吴准备报告,连夜上报省里。”说完他拿起电话给吴阚布置了任务。
刘诗诗为自己的设计感到自豪,她给高天倒了一杯红酒,俩人碰了一杯说:“我们要善于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把坏事变好事,主动承担责任不等于你就有责任,但逃避隐瞒却要受到严厉处罚,这个道理你总明白吧?”
高天往她杯里添了点红酒,又往她盘子里夹了一块鱼翅说:“你说得对,我总是落后于你,以后要加强向夫人学习。”
吃过晚饭,吴阚拿着报告在楼下等候着,高天拿过来看了一遍,又让刘诗诗过过目,她说:“这是你们市里的事,我不干预。”
吴阚心里说,嘴里说不干预,没有你在后面策划,高市长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有意问了一句:“市长,那个保险柜的事要不要向上报告?陈厂长说全市没有一个锁匠能打开它。”
高天心里马上忐忑起来,心想好你个吴阚,早不请示晚不请示,在刘诗诗面前问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诗诗听吴阚说一个保险柜的事也要向上报告,她好奇地问道:“什么保险柜啊?吴秘书,一个保险柜打不开的事还要向省里打报告吗?”
吴阚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盯着高天,意思是要他回答老婆的问题。高天尴尬地说:“没什么,就是火灾现场有一个德国制造的超重保险柜表面被火烤焦了,密码区看不见了,门也打不开。今天找了全市的锁匠没有一个人搞得明白。”
“还有这样的事?省里有个锁业协会,我认识里面的几个企业老总,让他们派几个专家过来不就行了?这有什么难的,小吴,保险柜的事就不用写到报告里了,我打个电话就行。”刘诗诗吩咐吴阚。
吴阚拿到签字报告回市里去了,高天夫妻俩这才开车回到家中休息。
第二天上午,听说是省里直接派安全检查组调查利民工具厂火灾事故,陈唯脸上冷汗直流,市里都应付不过来,省里还要直接检查,他逃又逃不掉,躲又躲不了,只好坐在保险柜边等着上面来人处理。
秘书王小丽过来告诉陈唯:“厂长,刚才市安全工作领导小组来电话通知,说下午省检查组要来,同行的还有五个开锁专家,让我们务必安排专人在保险柜旁边守候。”
陈唯闻听大惊,高天不是说不让人知道吗?省里都来专家了,还保个屁的密。他对王小丽说:“你让保卫科长周军过来,让他负责在这盯着,我找个地方呆一会。”
省里开锁专家要来的消息不知道谁传了出去,昨天来开锁的那些摊贩都想过来学学手艺,锁厂的俩工程师也早早等候在外面,他们都要看看省里的专家用什么手段打开这个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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