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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老板进门的时候,朱允文正坐床上看着一地如意的碎片发呆。
如意碎得已经看不出形状,这一次是再怎样拼,也拼凑不回去了,正如说出口的话，一旦从嘴里冲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
红老板有双细细的眼睛,以及如同琴声般淡而悠然的微笑。
他坐床前的竹帘外。很暖的房间，依旧裹着一身鲜红的裘衣，他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琴弦。有时候很偶然地会抬头看看朱允文，那眼神并没有叫朱允文害怕,于是朱允文慢慢冷静了下来。
之前仓促间,他听见自己说了声“朕”。
仆有些迟疑，但还是照办了,这令他不安。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告知远金陵的朱棣，而‘朕’这个字的出口，远胜于自己做出的任何事。
只是说便说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诚如紫禁城拱手让便让了，再留恋，又有何用。于是静静听了会儿琴，红老板摊掌将琴声止住的时候，朱允文问他：“为什么要来见。”
“听说王爷病了。”红老板回答。“而草民自幼习得一些医术，毛遂自荐，想为王爷诊断诊断。”
“红老板南方来的？”
面前这男有着比纸还苍白的脸色，裹裘衣里的身体，单薄得似乎比自己更加病弱一些。他说他要来为自己诊断，这令朱允文紧绷着的嘴角露出一丝笑。
“草民游走四方，算不得来自南方或者北方。”
“很多都替诊过病。”
“知道‘对症’的却不多。”
“却知道？”
“略知一二。”
“即使一无所知，也知道染着风寒，红老板。”
“王爷的病，根心，岂是风寒的药可以医治。”
“心病？”
“心病。”
“病从何来。”
“苍衡脚下一点脉。”
“大胆！”
也许那时候他应该更严厉一些。事后朱允文这么想。但他的身体令他做不到这一点。
听见苍衡两个字从红老板薄薄的嘴唇里轻吐出来的时候，那瞬间朱允文是惊怒的。惊的是区区一介平民怎会知道这两个字，怒的是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说得这样直接。
他怎敢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
那是要诛灭九族的。
可是他就那么轻易地说了，带着嘴角那抹令很多望之会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却又着魔般如痴如醉的笑。
因此朱允文想，那时候他一定也是着了魔了，着了那笑的魔。所以，即使是说了这样的话，自己竟然没有怪罪于他。只是短暂的盛怒过后，呆呆看着自己胸前被血染红的被褥，然后讷讷地道：“奏些什么给听听，红老板。”
“高山流水。”
“甚好。”
那天之后，北岭城里出了一个奇怪的流言。
说是有见到了鬼。
那是一个没有风也没有下着雪的深夜。有个赌徒，叫王三的，赌坊里输得精光，所以把自己灌得烂醉，一个摸黑往家里赶。赶着赶着，王三冷不丁看到西面一条小径上有个一身红衣，手里提着个血红色包裹的女正慢慢走过。
这本也没什么特别，怪就怪，那女朝前走了一阵后，忽然停下来不走了。停一间茅屋前，身体挺得笔直，笔直笔直地站着，像根树桩。只头朝前微微地倾斜，好像透过茅屋的窗子朝里张望着什么。
当时仗着酒意，又见对方是个单身女，于是王三起了歹意。
夜深静，酒气上涌，总不免容易心猿意马，何况一个刚刚输了大把钱钞的赌徒。于是猫着腰观察了片刻后，王三轻着手脚朝那女站的地方慢慢地走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他感觉那茅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隐隐约约地传出来，声音很细，好像是某种压抑过后的j□j。这让赌徒的心变得更热。夜深静一个单身女一个传出些微说不清道不明的j□j声的窗台下，会窥望些什么呢。
想来，不会是什么干净的东西。
原来也是个同道中呢……想着，脚步不由自主变快，也忘了先前的小心掩饰。因此一脚踏到了根枯树枝上，枯枝卡嚓一声脆响，突兀得让他一个惊跳，连带惊动了那窗下的女。
女猛地朝他回过头，这同时，茅屋里突然响起阵野猫惊着了似的尖叫！
王三也尖叫了，连带一泡尿没憋住，哗地拉了裤子里。
然后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逢就说，他见到了个没脸的女，一个没有脸的女。而他夜里见到那单身女所站的茅屋里，死了两个。
一个是孕妇，一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孕妇家说，那晚孕妇睡下后不久，说自己肚子疼，一直疼一直疼，但不像是要生的样子。后来疼着疼着，睡着了，家以为没事，也就都睡了。谁知道半夜突然间被她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惊醒，然后发现，她死了，身下全是血，两腿间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还没完全长成形的死婴。
之后，城里上了年纪的老说，那晚王三撞上的没脸的女，是血抱鬼。通常出现乡下，很偏僻的地方，一身红衣，手里拿着个红色的包裹。包裹里装的是她要带走的死掉的婴孩。
流言很快这寒冷而安静的城市里散播开来，越传越广，越传越玄。
但始终没有传到朱允文的耳朵里。
很多时候他耳朵是聋的，没会告诉他城里发生过什么事，他也很少会去主动询问。更多的时间他只是躺床上，或者那间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厨房。
当这两者都无法给予他平静的时候，他会差去狐仙阁，招那个叫做红老板的男进到府邸。
每次被召来，红老板会坐他的床边弹琴给他听，弹高山流水，奏梦里金陵。
红老板总是一身红色，红色的麾，红色的裘，红色的衫。后来朱允文让将床上的帷幔也换成了红色，黄昏落日般的颜色，带着丝辉煌后的张扬，和着琴声的韵律起伏得让徜徉。
他那片张扬的红色里有了自来到北岭城后的第一次j□j。
觉得有点敏感，对于霜花说的这个故事。确定脸红了，听见他说到‘j□j’这个字眼的时候。
他朝微微一笑，然后离开了秋千架。
而就好像读初中时第一次被男生碰到了手，情绪复杂地匆匆跑回了家。
很沮丧于这种显而易见的反应。
林绢说，往往越是介意和抗拒这种话题的，越是表明他们对这种话题的想入非非，试问若果从未把它往不干净的地方去想，又怎会觉得这种话题不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要将她的话当成某种准则，但很多时候她的话不无道理。对于某些敏感的东西，从未尝试过和那些同交往的异性谈起，但并不代表从来没有想入非非过，只是心理上，本能地觉得那样不好而已。
不好，但不好哪里？
不知道。
只知道，尽管林绢隔三岔五地更换男朋友，但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个j□j。尽管一年两年甚至三四年不和任何一个男上床，就代表是个禁欲的修女。
只是羞于启齿而已。
没有能想象得到当坐沙发前，看着洗完澡的狐狸从浴室走到面前，又从面前走进自己房间时的心情。他总是只裹着条浴巾，有时候甚至连浴巾也懒得包裹，随便扯了条裤衩或者背心之类的遮一遮，就那么走到面前来了。他大概从没意识到即使遮着前面那部分，他背面还是j□j着的，他背面的轮廓非常漂亮，就像一个伟大的雕刻大师最完美的杰作，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令遐想，他却感觉不到。
不过更可能的是，他大概从没意识到过是个女。
一个看到他以的形状而不是什么犬科动物形状裸体眼前走来走去时，纵然知道他不是，也会有某种蠢蠢欲动感觉的女。这才是真真叫沮丧的事情，不是么。
回到家的时候狐狸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露喷香的味道，四肢八叉地躺床上，一如往常。
见到站他面前，也许还看到了脸上没有消失干净的红晕，他也就只是提了提腰上那块摇摇欲坠的毛巾，让它看起来稍微安全了点。这算是他对于这房子里唯一的女性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尊敬。
很不客气地一屁股他边上坐了下去，重重的。
他因此皱了皱眉。以为他是抗议这举动震掉了他身上唯一的遮蔽，可他只是抬起了被压到的腿，然后抱怨道：“又胖了小白，好去减肥了。”
一边说一边把腿搁了的身上，和往常一样。而没像往常一样把他推开，只是就势躺到了他身上。
他身上j□j，这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这么近地靠近他j□j的身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脑子里反复着那两个令想入非非的字眼，一边抗拒，一边忍不住让它出现，如此重复，所以搞得脑子有点乱。乱得分析不出自己眼下这种行为算是什么，也许狐狸也不知道。他看着，脸上没有往常那种似是而非的笑，想他是发愣，能让狐狸发愣，那应该是个好兆头。
至少他总算想起来，是个女。是不是？
“真的胖了。”然后听见他这么脱口而出地说了一句，带着一脸像是发愣，又好像是很认真的语气。
想后来好像是扇了他一巴掌，也许并不用力，因为自己很心虚。
然后跑进了房间锁上门脱光了衣裳站镜子前，问镜子，镜子镜子，谁是世界上最不像女的女？
镜子说，是，是是就是。
隔天来到街心花园，没见到霜花，因为去早了。很早离开店，把店交给了一肚子怨气的杰杰，然后精心梳了头，精心挑了件自己觉得最穿得出去的衣裳，顶着瑟瑟的寒风穿过几条大街坐了街心花园那只好些天都没坐过的秋千架上。
坐着等了几个小时，等得几乎快分不清自己的脸上还有哪部分是有知觉的时候，霜花出现了。一身白衣，苍白的脸，苍白的头发，像个雪精灵似的突然出现秋千架后，轻轻秋千上推了一把。
觉得自己荡了起来，轻飘飘的，像飞。
“今天很漂亮。”然后听见他对说。
“谢谢。”
“还以为不会来了，害羞小姐。”
“怎么会。还没听够呢，那个好不容易勃口起了的明朝皇帝的故事。”
“那么们继续往下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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