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春之后,
打点好行装的李富贵,再次告别了妇人和一双儿女,而踏上了临县上番服役的道路。
过去辛苦了一整年,中间还出过一个多月的派差,分到手的收成和其他集体劳动的进益。除却了例行预留种子、农具折耗、堆肥的人力和借用牲口的料钱等,一应不可避免的花销之外。
又蒸糕做羹,割肉摘菜,过了一个还算充裕的年节,连带全家人一起吃了好几顿带肉馅的汤牢(水煮饺子),年后再到供销社卖掉一些杂七杂八的收获。这么一点点的折算下来,除掉基本的口粮日用外,居然还有百十个子的结余。
对于这种普通庄户人家来说,也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积财了。
于是在年过完后没多久,这笔小财就折变成一枚当百文的小银宝和几枚铜子,然后被女人不声不响的放进了即将出门的男人包裹里。
经过发现之后当面强硬的放回去,又被偷偷塞到行囊里,如此往复数次争执和推让之后,李富贵还是对着女人的眼泪妥协。
在“该花销就要花销,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的反复叮嘱之中,把这一枚代表全家绝大部分余财的银宝贴身藏好,只留下几个日常备用的铜子儿。
只是忙活了一整个冬天,婆娘的小腹依然是扁扁的,这让他的女人多少有些遗憾和失落。
头戴宽边皮帽,手里柱着长棍,身后挑着换洗衣裳和路上吃食包袱的李富贵,迎着依旧寒意十足的春风,慢慢的行走在田埂之上。
时不时的与那些遇到那些正在田间劳作的庄户,此起彼伏的打声招呼,或者开上一两句下里巴人式的粗俗玩笑。
然后在不经意豁然回头视野中,女人孩子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而等候在庄前的敞厢大车,已经坐满了十几个人。
于是,他将一枚代表前沿役使过的纪念徽,给戴在了帽子正中,算是某种身份的证明和标识。被勉强挤在车尾颠簸最明显的位置上,李富贵这才发现,楸一车都是戴着宽边皮帽的汉子。
自从淮东有了大量廉价的皮毛来源之后,这种用制皮边角料的皮条编束成的帽子,就成了当地的一种风尚。
轻软宽大的边沿在炎炎夏日里可以遮阳防晒,还兼作扇风之用;而到了冬日只要在里面垫上保暖毛毡,把宽边折下来遮护住后脑和耳根,就可以在天寒地冻之中继续使用。
而几乎每个参加军役集训的人,都会准备上这么一顶式样。好与那些戴着宽檐帽和圆边盔的正编将士,看起统一一致一些。因为用料的来源不同,可以说每一顶自家手工编织出来的皮帽,在细节上都有所不同,因此这也成为了一种独特的身份象征。
因为参加过支援前沿的战斗,手上沾过血杀过敌的缘故,他也在开春后,就很快被征召进了临县守备团组织的脱产训练名录。作为广大后备役在编的一员,在此期间李富贵可以暂时免除庄里日常编排的春耕劳役,而领一份在训和执役期间的钱粮。
两天之后,在临县守备团的营地里,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瘸腿老兵,充任的团副兼教头,开始教授他们使用最基本的火器,几十只统一式样的三眼铳。
这也是李富贵第一次接触这种武器,因此不免有些激动和跃跃欲试,差点儿连教头交待的话都听漏了,为此没少埃了好几次喝骂。
因为,在淮东大多数人的印象之中,也只有会使用火器的,才能算的上是真正的军人之属。
当然,他们这些生瓜蛋子,是没有直接试射的机会,而是按照示范的步骤,用专属卷勺和权作火药的细砂,反复练习快速称药,填弹,封膛,插入火门,然后敲击发射的模拟过程。
许多人因为生疏和不习惯使用这种东西,而没少在练习过程中出错犯差挨了排头和惩罚。
而这种看起来甚是粗陋的武器,在那老兵出身的教头手中,就像是活灵活现的身体一部分般操使娴熟无比。
只见他用力的敲下手牌突出的边沿,砰砰砰一鼓作气将三发铳子给发射出去,以颇为有限的散步范围,将十步之内的稻草人靶给打的碎屑飞溅。
然后,怒喝着小跑加速举牌掩身突进,用射空的三眼铳作为抡打的兵器,三下五除二的将稻草人靶给捣砸的七零八落的。
在这里,李富贵也得以接触到更多的新事物和关于军队生活轶闻。
比如,据说在那些正编的资序里,那些将士用的是真正意义上更加犀利的长短铳和快铳;每人每天还有至少半斤子药的打发量,不打完不准吃饭;隔三差五的还可以拿活猪羊,作为射击和刺杀的练手靶子,然后事后再用被打杀的惨不忍睹的牲口进行加餐。
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随着大地的解冻和慢慢恢复崩腾的河流,新一年春耕的报告,也从地方上陆续汇总过来。
经过整个深秋和冬日的忙活与准备,今年新投入耕作的田土面积又有所增加,其中主要以屯庄聚落和大型官营农场的形式,集中在淮东北部延边的济、齐、滨三州,位于济水以南的带状地域,以及逐步变成后方的兖州境内土地上。
因为初步修复和清理了当地的水利灌溉系统,因此在今年开发利用上出现了一个小爆发的**,最终能够如期投入生产的新耕地,大概达到了六千多倾,约三十多万亩。
因为,主要是不同程度落荒的现成熟地,因此平均了上田和下田的产出,以及集体劳动和生产组织管理的加成之后,预期作为稻麦等主要粮食作物的产量可以亩收三石有余,合计起来的就是九十多万石的数目。
当然了,考虑到需要搭配高粱玉米等其他种类种植的实际情况,是不可能收足到这么多产出的。如果终年能够水旱不扰的话,大概可以收到八十多万石。
然后再折半除掉屯户的自留和庄上应急的储备部分,收取过程之中的损耗和折变,最终入库的有三十七八万石未脱壳谷物,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这些并不包括在主要作物地里,利用时差间歇套种的豆类、花生、油菜其他经济作物,还有在生产季结束后,抢种的瓜菜豆薯荞麦大麦苜蓿等等速生短收作物。
一个全天候满负荷劳作的正常壮劳力,一天要消耗大概三斤谷物;如果杂以瓜菜豆薯和适当油脂的话,这可以进一步省俭掉些小半谷物的消耗量。而如果是做工中的妇女和儿童,具体的消耗则要更少一些。
而一个处于操训、勤务和战斗等不同状态中士兵,则要消耗的更多。依照传统军队的标准,差不多在地需日食二升,而阵前则要日食三升;定期还需要相应菜豆肉鱼等蛋白质和脂肪来源补充,才能保证满负荷行军和高强度战斗之下,最基本的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
如此综合计算下来,光是新增产量就可以在现有基础上,以十万为单位养活更多的人口;进而提供给军队更长的作战周期和战役行动能力。淮东自足能力的缺口和短板,也能有所补足了。
不过,这也是经过一定时间的努力,而厚积薄发的结果。
要知道,在根本六州以外的其他地方的实际控制区,虽然还有一些产出,但总体上都属于需要继续投入而收益有限,不同程度入不敷出的亏损状态。
比如处于南部沿淮洪泛区的泗州和宿州,虽然早已经没有了敌人的威胁,对岸就是友军的控制区,还有恢复商贸往来之利。但是淮水泛滥带来的后续影响,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的消除。
因而,虽然当地已经开始,在那些未被洪水淹到的土地上,组织生产恢复活动,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这些产出虽看起来也有好几千石,光是就近供应官方收容的为数众多当地灾民都不够,更别说境内那些大量从淮南跑过来讨生活的流民了。
因此,为了维持当地的正常生产规模和诸多工程项目,同时保证最基本的配给标准,每年至少要官方贴补三四万石粮食进去。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需求的数量也会随着,土地翻新平整的改造项目和逐步实现的复耕生产,而逐步减少当中。而两淮沿岸自古以来,就是历朝历代重要的粮食产区,因此也是下一步加大经营的重点。
又比如位于东部大后方,胶东半岛的登莱胶三州,则完全是相对地广人稀,缺乏足够开拓人口的缘故。再加上为了鼓励外流的遗民回填开发,而免除了三年内的各种赋税徭役。
因此,目前这些地方,基本还处于处于小有亏损的状态。从地方的商事活动中获得那点收益,也就勉强弥补下正常的行政开支而已。
而至于西面的郓州和徐州境内,虽然开荒复耕的较早。但因为作为前沿的二线和后方缓冲地带,一直处于严格编管的军屯状态。由建生军在县下按照营团队火十的编制,进行规模化的经营,以产出就近提供输送前沿的日常用度所需。
因此这两州地方,实际上也处于只入不出的负收益常态。
而另一个好消息是,镇抚府的勘探队队在青州境内,临朐县东南的尧山上,无意间发现了大量的硅藻土。
当然,这个发现完全是一个意外,因为当地人嫌这种“灰土”细末调浆的粘性不好用,既不能烧砖也没法制模,而只是用来刷墙面的腻子,而始终处于无人理会的状态。
而就算是勘察队,也没有能够发现其真正的用途,只是当做某种质地细腻的高岭土,作为本地官造烧陶制瓷的候选原料,例行做了取样和记录,而送回到镇抚府来。
结果,就在地质和矿物的样品陈列室,闲置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被清理盘点时时,才得以重见天日,就此派上真正的用场。
而这处新发现的硅藻土产地,几乎囊括了大半个山体,储量极大且品质相当的不错。
或许对于大多数现代人来说,所谓的硅藻土不过是某种安全无毒的装修材料和添加成分而已。但作为一个有点常识的网络军宅来说,都应该知道诺贝尔奖的最初由来,在近代的军事发展过程中,硅藻土加上硝化甘油,构成最早安全炸药的烂熟典故了。
如今淮东的治下已经有相应硝化棉的产能,但在硝化甘油的应用上,则还属于受到制约范畴,主要原因就是缺乏合格的钝化材料,来安全的加工使用这种爆炸物成分。
有了稳定的安全炸药供应,在日常的工程项目建设当中,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选择和可能性,以及人工和资源投入上的大幅节约增效。当然,在这熟悉掌握的过程中,也可能难以避免一些损失和伤亡,作为科技进步带来的必要代价。
在军事上,则意味着可以批量使用轰轰轰,来爆破开路和攻城拔寨的应用前景,还有就是关于火雷弹和飞火雷(发火箭)的威力改良,以及炮射榴散弹等一系列的军事科技树前置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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