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薛大婶心中泛苦,暗中记下,待自家当家的好些了,定要把今儿这事告诉他。
她们一家子本就是奴籍,从祖上下来,都不知流经了多少富贵家,也听说过不少事儿,难得碰上个干净的人家,虽说是平民出身,可如今老爷功名在身,也算是书香门第,清贵之家了。
南倒座墙下,刘秋香伸手轻点刘稻香脑门,笑道:“你这鬼灵精,先前拦着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
刘稻香伸手摸摸脑门,郑重地说道:“大姐,你跟娘的态度都要改变才是,你只需记住,你是富人家的千金,耕读之家的闺秀,可不再是什么粗鄙而又被人瞧不起的泥腿子。”
刘秋香神情一凝,这身份的突然转换,叫她有些手足无措。
刘稻香瞧她那神情便知原因,叹道:“大姐,咱们家从前最苦的是你跟爹娘,以前,你把这辈子的苦都受了,以后,你只管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你带绣娘们做绣活赚的钱,我也不要......”
刘秋香急道:“二妹妹,那怎么行?这活还是你接的,我瞧着苏小公子的本意,是想让你组织咱村的小绣娘们做这活计,他是想让你赚点胭脂水粉钱。”
“大姐,你不必如此,我自有赚钱的门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手头已经赚了这个数。”刘稻香伸出四个指头朝她比了比。
“四十两。”刘秋香好笑地摇摇头,后发现,不对,想当初,家里穷得丁当响时,她的好妹妹就能自个儿捣鼓着赚个几百两。
“四百两?”她又改口,加上镇上的小院,这个身价,在十里八乡的姑娘里头,也算是拔尖的了。
刘稻香斜睨她一眼:“姐,这都过了两年了,我怎么可能只赚这么点?”
“四,四,四千两?”刘秋香连连惊呼。
吓得刘稻香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小嘴:“姐,你小点声,莫要让娘知道了,不然,她又该说我不像闺女了,我可不想被她拎着去做绣活,那实在太痛苦了。”
也不知怎么回来,刘稻香就是对女红没兴趣,拿起针就想打瞌睡,才缝上几针,这小脑瓜子就一点一点的,再过上一会儿,连针带线跟着绣棚子一起扔地上了,人却是歪在那里酣睡正香。
“你咋赚这么多?”刘秋香对于她生才有道狠冒星星眼,求狗带!
刘稻香贼笑道:“想不想知道?”
“想!”刘秋香头点如捣蒜。
刘稻香小嘴轻抿,欢快地提点道:“姐,钱压在箱底久了可是会生霉的,到不如拿出来晒晒太阳,钱也是会生小崽崽哦!”
“钱会生小崽子?”刘秋香眉头紧锁,任由刘稻香拉着往前行。
不过才到驴车前,她眉间舒展,笑道:“果然生财有道,不愧是我的亲妹子。”
这金,贴得满脸都是。
任由刘秋香在日头底下得瑟,刘稻香自个儿先行爬上了驴车,青梅已乖巧地取来冰镇西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小碟子装着奉到她身前的小几上。
虽说日已偏西,可暑气未减半丝,空气吸进肺里,都热得发烫,人坐在车上,火辣辣的风如同烧红的刀子刮骨而过。
刘稻香依靠在边上,一直在琢磨着这事儿是无意发生,还是有人有意引导。
“姑娘,医馆到了。”青梅轻轻摇了摇她。
刘稻香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众人已下车,只等着她了。
“走吧!”她淡然地起身下车,刺眼的阳光依然叫人很讨厌,夹杂在空气里的灰尘快要叫人窒息了。
医馆门前挂的布招牌,有气无力的垂着。
刘稻香觉得嘴唇发干,伸出小舌润了润嘴唇,只是这样并不见得真能消暑。
薛大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自己的儿子,不知是不是青梅训斥得法,此时,正拿一双老眼巴巴地看着刘稻香,就像是她家那只胆小、听话的小京巴。
刘稻香很清楚,薛大娘并不是她家那只京巴,她是个很懂得拿捏的人。
这种人不堪大用,好在她年纪也大了,就当给她娘养个陪聊的闲人好了。
刘稻香微微垂眸,青丝紫衫,无风自动,婀娜多姿,款款而行。
在医馆药学徒的引领下,穿过晒药的后堂,走进了后院里,薛大河此时正躺要西厢房里,门口有个小童正守着药炉。
刘稻香带着大家进了西厢房,原本躺在那里假寐的薛大河睁开了眼。
门口的光线太强,叫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
“薛大叔,可好点了?”刘稻香行至跟前,低声问他,不待他作答,又道:“我们得了消息便过来了,大娘和大婶都十分担心你,我便带了她俩过来瞧瞧,终归亲眼瞧到了,才能安心。”
刘稻香并没有把薛大娘冲撞的行为告诉他,只是说做妻子,当母亲的得了他受伤的消息十分伤心,难过。
“二姑娘,奴才没事,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不得甚么。”他又对哭着走到跟前的薛大娘说道:“娘,我无事,不过是皮外伤,那些人知道我是谁家的人,下手极有分寸,不过是想给咱一点颜色瞧。”
薛大娘有心想骂些什么,可看到刘稻香与刘秋香在,话到嘴边变成了:“你只要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等薛家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刘稻香看看时辰,知道自家便宜爹要下学了,便道:“你安心养伤,至于那个赵一腿,他不是叫一腿么?想来是个极利害的,我禀明爹后,再作打算。”
她搓了搓自己的小手板,要不要再找苏子烨那厮借借虎皮?
拼靠山么?
她家貌似也不差。
因此,待到晚上刘稻香把这事说与刘三贵听后,他略微沉吟后,才道:“不过是个小混混罢了,爹请郭先生修书一封给县令,这样的泼皮可不能留着为祸乡里,渔肉百姓,身为县令,明镜高悬,自然是要替当今皇上分忧。”
刘稻香听得两眼画圈圈,老爹,你要不要把县令说得这么高尚,明明从里黑到外,被您老这么一说,简直太高大上了。
“爹,这样好吗?”
刘三贵伸手摸摸她的脑瓜子,笑道:“有了政绩,才好叫他挪窝啊。”
他早就听说了,他们县之所以这么多苛捐杂税,皆因这县令背后的靠山太狠,刮的钱太多。
所以,即然有机会送走这个瘟神,何不借了此道呢?
刘稻香抱着自己的小爪子啃了啃,所以,老爹,你忒么是变黑了咯?!
好在这黑,黑得好,至少不用操心自家爹这耿直男,将来为了所谓的尽忠,把自家全都挂上东南枝当干尸了!
刘稻香见没有自己啥事,算哒,还是洗洗睡吧,这大热天的,还是少操心才好。
翌日,刘稻香照样吃过早饭,拿着算盘子窝在厢房里算帐。
没办法啊,谁叫她昨日嘴贱,非说什么钱能生崽子,这不,把刘秋香心底深处的魔性给挑起了,把帐本子全都甩给她,说什么,她要琢磨赚钱的点子,连四岁的刘春香也有样谁样,今儿在村口见人就问,要写个家书么?
两文钱一封,要不野果子也行。
这是打算要自立更生么?
为此,她手下的两个小丫头之初、昔孟,被逼着挨家窜户的去敲门,开门就直白的问要代写书信么?只要两文钱!
不管会不会写,先拉到人应下来完成任务再说。
她家姑娘说了,自己不会,可以有两个姐姐代劳。
所以说,做妹妹的,总是比当姐姐的要来得幸福。
一边听说春娇叽叽喳喳地学刘春香如何指挥她的两小丫头,一边接过青梅递过来的冰镇酸梅汤。
“姑娘,刚才奴婢去拿酸梅汤,听到夫人在跟老夫人说,正屋已经盖得差不多了,等把屋顶的黛瓦铺好,就先紧着姑娘们的院子盖。”
“这个好,对了,回头我得去问问里正爷爷,不晓得后山有没有梅树,兰花之类的,若是要,得请他借些人给我,好挖些来移栽在我们的院子里,又或是好看的花草,果树也是使得的。”
刘稻香并不想买什么名贵花草种院里,即然是乡下院子,何不弄得山野趣味浓点呢。
“我瞧着咱娘的正院里得种上棵大树,这夏日里日头太烈,那正院说是要铺上青石板,爹只让留了两个四四方方的花坛子。”
“种大树啊?”刘稻香微微沉思,这个是有讲究的,不是什么树都能种在院子里,而且,树太高,太大,屋里吸收不到阳光,时日长了阳气不足,阴气太盛,此起彼伏,只怕于家宅不利,有点阴盛阳衰。
“我会留意的。”
她心中拿定主意,即便要种,也不能种太大的。
“对了,青梅,今儿娘亲可使人去镇上瞧薛大叔?”
青梅答道:“去了,是薛大娘去的。”
刘稻香微微皱眉:“我娘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
青梅答道:“薛大娘是收拾完家里才去的,夫人让人煮了鳢鱼汤,大夫说多喝这汤,伤口才能得快。”
鳢鱼即生鱼,有促进伤口瘉合的作用。
刘稻香皱眉道:“咱们前的河都快到底了,哪里来的鳢鱼?”
“是夫人昨儿晚上吩咐下来的,今早薛大婶托老王从镇上带回来的。”
能买到是万幸,也合该薛大河有口福,只是这鱼想必价格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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