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旺贵走上前一步,唤了声娘,又道:“我这般说,不过是想告诉你,莫要再惯着她了,将来,她又不会给你养老送终,你给她的钱,都会姓黄,不是姓刘了。”
这话,是刘齐氏以往训刘稻香等人时,最爱说的一句话。
刘家的银子就姓刘,不允许旁姓。
如今刘旺贵却是拿这话来堵她,刘齐氏顿时哑口无言,无话可对。
他又走到刘小兰跟前警告她:“你嫁去黄府后,就给我老老实实跟着黄三少爷,没事儿,就多绣些花儿朵儿的换些钱回来,贴补家用,要知道黄三少爷是黄大人的亲儿子,只要黄大人这个靠山不倒,黄三少爷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你这猪脑子懂吗?把你出嫁前的那些破烂事儿,都给我收起来,别到时把那些肮脏事捅出来,害我被你连累了。”
前面的话都是浮云,最后这一句,才是刘旺贵内心的真实写照。
“娘,你还是少给她买些头饰吧,你当我不知,她不知从锦表弟那里哄了多少好东西来,也就你,惯着她,就她这水性扬花的性子,迟早会闯了大祸。”
刘小兰闻言心中大震,原来四哥与四嫂早已知她那点见不得人的事。
她的小脸苍白如雪,可怜兮兮地捏着帕子呆立于地上,被刘旺贵的话给吓坏了。
刘小兰满脑子都在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人知道?
会是谁?她未来夫婿是否知情?
不,她不允许他知情。
杨氏的眼神如同在看垃圾,刘旺贵更是生怕污了自己的眼睛。
“收起你那样子,我可不是那些男人,真是不要脸,就你这破鞋,还想让家里出大笔嫁妆,你想都别想。”
刘旺贵低吼完,拂袖而去,一点都不去看刘齐氏铁青着的脸。
杨氏一点都不嫌事儿乱,在一旁冷笑道:“听说,婆婆当年也是想爬黄大人的床来着,也不知,黄大人还会否惦记着当年窗前的一抹翠绿?又或是被更多的嫩绿,娇绿迷花了眼?”
“你!”刘齐氏被她气得一个倒仰,这么媳妇娶来,就是来讨债的。
后又想到即将取回家的小么媳妇,刘齐氏的心眼又活起来了,怎么样她都要把那胡家姑娘立起来,借此打压杨氏的嚣张气焰。
她却不知,胡家更不是她所能胡弄的。
初八这一日,张桂花一家子并没有去坐席,刘齐氏到是亲自上门来请,张桂花只推说那日有人请了她们一家子出门吃酒,早已约好,不好再推迟,又抱怨刘齐氏不该这么晚才说,另外,她又说,会打发自家管事去吃酒。
刘齐氏盘算着,刘三贵如今的身价,怎么着,也要在面子上好看点,肯定不会拿太差的东西。
谁知,到了这一日,刘齐氏特意留心了,看见张桂花打发来的那个管事背了个篓子进来,心想,这张桂花去了城里一趟,还挺会做人的,竟然弄了这许多东西回来。
哪想,眼见着那管事拿出来的东西,刘齐氏当场就没有绷住脸,垮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面十斤?干菇一包,干淮山一包,猪肉一刀,鸡蛋二十个。
就只有这些了。
相比旁的来坐席,只拿几文,几十文钱来吃酒的,张桂花给的东西已经很不错,没见来吃酒的那些人,都拿羡慕地眼光看着刘齐氏。
刘智财正巧来寻她:“奶,你怎么还在这里,新娘子都快来了,咱爷呢?”
成亲可是要拜高堂的。
高堂缺一半?这叫什么事?
“你爷在你三叔家,你去寻他吧!”刘齐氏还在气恼中,很不想提起刘三贵这来历不明的。
刘智财摸了摸脑瓜子,嚷嚷了一句:“我刚去问过了,爷没在呢,这要拜堂了爷还没回,这可怎么拜堂。”
眼见刘齐氏望着另一边不语。
刘智财干脆也不念唠了,直接闪人了事。
刘旺贵讨小婆娘,高堂缺一半,拜不了堂,关他屁事,又不是他自己成亲。
“我说刘家婶子,你家叔呢,这新娘子都要进村了,还不把你老伴寻出来。”说这话的是刘旺贵之前请的官媒。
刘齐氏听得声音不是很熟,回头一看,却是镇上唯一的一位官媒。
“你说什么?”
“我说,你家老头子呢,这新娘子都快进门了,咋还不出来?”官媒十分不耐,若非刘旺贵给得的喜钱高,她还不想跑这一趟呢!
“他在河那边可能还没回来,应该会回来的,误不了时辰。”刘齐氏一点都不担心。
官媒婆子本不想再理她,可又惦记着刘旺贵说好的喜钱,便再次提醒道:“你还不知?那边没人!”
“啥?没人?怎么会,他不是同她们一起回来的吗?”刘齐氏压根儿不管刘大富的死活,她怕不得刘大富赖在刘三贵家,这样,她就能有借口常常登门,顺便......
官媒婆子都怀疑刘齐氏有没有把刘大富当成丈夫,这么点远的路,都不知自家老头子在哪儿。
“我咋知!”
刘齐氏突然想起刘智财先前跟他提过一句,她笑道:“媒婆子,你先且等等,我去寻人问问,我家老头子许是被人灌了几泡猫尿,不知死哪儿窝着去了。”
说完,不待官媒婆子再说什么,撒丫子就跑了。
官媒婆子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嘀咕:“没见过哪家摆酒席,还分三六九等,啧啧,真是人家来多少钱摆什么样的酒水,也不把丢了自家举子儿子的脸。”
没错,刘齐氏办事,一直是如此作风,村民自然是最差的第九等,还有一些管事啥的,就分在略好的一等,而那些有头有脸,譬如:黄镇长啦,里正啦,乡绅们啊,还有刘旺贵的同窗,那些秀才与举子们,这些都是坐的最好的桌子,吃的最好的席面。
好在刘齐氏并不曾听见,她此时已经寻着了刘智财。
刘智财已是举人身份,刘齐氏到也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拿矫,见了他只问:“不是让你去喊你爷了么?你咋还坐在这里吃茶呢?”
刘智财一点都不想理她,好生帮刘智宝凉好茶,这才慢悠悠地抬头看向刘齐氏:“奶,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么,爷不在三叔家?”
“啥,咋就不在呢?怎么可能不在他家?”刘齐氏一点都不相信,她认为是刘智财如今自恃身份,偷懒了,不愿干这跑腿的事,又听她道:“那可是你爷,你四叔成亲,若你爷不在,看你四叔怎么骂你。”
刘智财如今一点都不怵她,冷笑道:“奶,你若不信,只管亲自去寻。”
他并没有告诉刘齐氏,人家守门的说了,回来的只有他家夫人与姑娘、少爷们,听那门房说,他家三叔要留在青州城,忙着给刘秋香打家具。
刘齐氏半信半疑地又问:“真不在?”
“嗯!”刘智财懒得理她。
一旁有刘智财的同窗,见了笑道:“这位老夫人,智财兄好歹也是个举人了,可由不得你当下人来使唤。”
“嘿,我大周律法规定轻怠举人者,轻者鞭笞,重者入狱!”
“举人身份可不是什么人都使唤得动,可与县令老爷平齐平坐呢!”
刘齐氏站在那里心中怒火中烧,这死小子是翅膀硬了,觉得能飞出她的手掌心了?
看她将如何整治他娘老子与妹子。
却,又忽然发现,她所有的,能搓磨刘孙氏与刘珠儿的条件,都已不存在。
其一,刘大富不在家中,没人给她撑腰。
其二,刘仁贵一家,早已搬出去自立门户。
其三,刘仁贵学刘三贵的样儿,宅基地买在了镇长黄金家的东边。
气急败坏的刘齐氏又想到,她对刘智财无从下手,那对刘三贵岂不同理?
想到这儿,刘齐氏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窝子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刘老夫人,新娘子已经进村了,哎哟,你咋还在这里,快寻了你家老头子,一起去正堂高坐。”
新娘子一进门,便要拜天地,敬高堂了。
刘齐氏如今越来越有刘孙氏当年的潜力了,谎话是信手拈来:“哎,我家老头子不在,高兴旺贵中举又增喜,一时吃多了,不知猫到哪儿打瞌睡去了,我派人去寻了,实在不行,我就先上坐,代老头子吃了茶,封红包就是了。”
来人一听,眼看着吉时已到,只差新娘子下轿跨火盆了,哪还来得及做那些,拉了刘齐氏直奔高堂而去。
迎亲的喜轿来得十分快,刘齐氏去正堂时,杨氏已经在下手坐着了。
她留心瞧了瞧,杨氏一脸平静,对于外头的热闹无关疼痒,依然坐在那里淡定地捧着香铭,悠悠地吃着。
新娘子进了门,便要拜天地了,其怪的是,来送亲的高宾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在看到高堂上只有刘齐氏在,压根儿就没有人闹,只当没瞧见。
这也让提着心的刘齐氏,暗自松了口气。
就连刘旺贵当发现时的那一刹那,他也是十分诧异的,又见自己娶的二房一点都不瞎胡闹,心中越发钟意了。
拜了高堂送入洞房后,刘旺贵便被请去敬酒了。
绿珠服侍着胡馨莲更换了喜庆常服,小声道:“姑娘,老太爷真的不在呢!你是没瞧见,那老婆子的脸有多厚,还能笑得出来。”
胡馨莲的家人没有闹,是因为,初六刘稻香去添妆时,随口提了那么一句。
大家族里走出来的胡馨莲,哪里不知里头的弯弯绕绕,刘稻香敬她一尺,她便回了刘稻香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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