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真巧啊,咱们前脚打发人去寻落脚的地儿,这边,就打发人来请咱们去那府上。”张桂花总觉得这话有些怪,不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刘稻香不乐意的撇撇嘴:“一点诚意都没有,爷爷都说要给奶奶正名,抬平妻,更何况还是爷爷唯一的儿子,不是应该请回去么?怎地是请过府一述?”
刘三贵睨了自家闺女一眼:“行了,爹答应你的事,不反悔,咱们啊,过不惯那奴仆成群的日子,还是粗茶淡饭吃得顺心。”
这话传的,摆明了不欢迎他带着一家子去那府上住。
“爹,你就只会念书,哪里懂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打发个门房来接,算什么?”刘稻香直指剑心。
刘三贵微微一怔,他可是真不知这里头套路深。
张桂花也跟着附和:“可不,连个管事都没有,就来个门房,那里不去也罢。”
三人正在屋里说着这事儿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呸,一群土包子,滚开,让爷进去。”
“何事,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刘三贵浓眉微拧,朝外头喝斥。
只听外头的婆子答道:“老爷,是刘府的门房,非要闯进来,奴婢们正在阻拦。”
刘三贵略微沉吟,答道:“让他进来回话。”
要说,这门房生得还挺周正,一眼瞧去还顺眼。
那门房进来后,正了正自己被扯歪的长袄,这才朝刘三贵随意地拱了拱手:“见过刘举人。”
刘三贵不与他一般计较:“你来做什么,有何事?”
那门房鼻孔朝屋顶,不甚恭敬地答:“我家主子回来了,打发奴才来赔个不是,先前是奴才没长眼,不识贵人面,刘举人,给您赔不是了,请刘举人随了奴才一起去府上走一趟。”
若非他这般态度太气人,刘稻香一家肯定不与一个下人计较。
“你的赔罪,我受不起,还有,即然不识得,没必要登门造访,你,请自便。”话不投机半句多,刘三贵直接端茶送客了。
那门房被他这硬脾气给气歪了鼻子,怒道:“你当真不去?”
刘稻香不耐烦听他喷粪,冷笑道:“你算哪根葱?你说去就得去,我还偏不去了,又不是我家非上赶着要去。”
本就不想来京城,现下见到如今作态的下人,便可知那主母心性如何。
“不去,快快滚回你府上看大门去。”刘三贵骂人不带脏。
那门房没听出他话里有话,是在骂他看门狗。
“哼,不识抬举,真以为考了举人就算大人了,我呸!”
门房朝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想来抢着他家主子的家产,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刘稻香前辈子,这辈子都改不了有洁癖的毛病。
看着石板砖上那刺眼的浓痰,只觉得心里一阵翻滚,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冲出来。
“姑娘!”罗姑姑猛地一把扶住刘稻香,身子一错,借着扶她的机会,挡住了身后那恶心的一幕。
刘稻香强压心中的不适,小手用力抓紧罗姑姑的手臂,怒道:“姑姑,给我把这狗东西拿扫帚打出去,呸,什么玩意儿,还说是高门大户出来的,我看这礼数,连乡下农户都不如。”
“土包子就是土包子,不知宰相门前七品官么,我告诉你们,今儿得罪了老子......哎哟!”
一直默不出声的唐姑姑与吴姑姑出手了,对着这门房一顿胖揍。
先前他吐的那口痰,也被自己的长袄给蹭了个干干净净。
刘稻香隔着罗姑姑的遮挡,冷声道:“打人,先打脸!”
话音才落,屋内响起一阵啪啪啪!
听得各人一阵痛快。
两边的主子们还没见面呢,这手下的下人就开始见真章了。
打人,的确要打脸!
巴掌落在门房身上,却是打在了刘老夫人的老脸上。
待这门房顶着一个青红紫绿的胖猪头回到府上见郭妈妈时,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亏得她沉稳,才没有大喊:妖怪啊!
从那熟悉的长袄上,她辨认出来了,试探地问:“你回来了?”
那门房猛点头,虽然脸胖肿如猪头,可依然能吐词清楚。
不得不说,两位姑姑打人太专业。
那门房添油加醋的把先前的事说了一遍:“郭妈妈,这哪里是打我的脸,这是在打咱们主子的脸呢,我可是代替主子去请那房人,全是些不知礼数的土包子,不但不让我进院门,还叫人打我,哎哟,那些婆子真他娘的狠,这劲儿,真大,疼死我了。”
门房只认为两位姑姑是做惯了乡下农活,有一大把子力气儿。
压根儿就没往旁处想。
郭妈妈满脸心疼地说道:“待会儿我叫小丫头给你拿点去瘀伤的药膏,再放你十天半月的假,待脸上的伤消了,再去当差,当然了,你办事吃了苦头,我自会在主子面前给你表功。”
得了郭妈妈这话,那门房便知自己会有好处可得,这才拿着小丫头递来的药膏屁颠屁颠地走了。
郭妈妈在家吩咐小丫头看好门户,这才拾掇了一下,便去上房找自家主子。
她去到上房,便问在走廊里玩耍的小丫头,得知自家主子正在用饭,想了想,便坐在走廊栏杆处歇脚,待得屋里有丫头捧了食盒鱼贯而出。
郭妈妈这才进了正屋。
刘老夫人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温茶漱了口,又任由丫头拿帕子帮自个儿拭去嘴角的水渍,这才看向郭妈妈。
“事儿办得怎样了?”
“办妥了,不过,门房小子吃了点苦头,奴婢给他放了十天半月的假!”郭妈妈小声回禀。
刘老夫人望向门口,隔着屏风能看到门外的蔷薇正开得娇艳。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虽说不是条要紧的狗,但那也是我家的看门狗。”
郭妈妈忙问:“主子,咱们该怎么办,这可是那一家子不肯上门来,又不是您不让,还特意打发人去请了呢!那一家子的气性儿,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这是直接就给刘稻香家扣了口大黑锅。
刘老夫人不屑一顾地说:“可不,我这做嫡母的尽心了,脚长在他身上,自己不肯来,难道还要叫我亲自去请?”
看到那贱人生的孩子,就刺伤了她的眼。
“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其实本想让芷菱招婿的,这家,总要传承下去。”
刘老夫人的话,叫郭妈妈大吃一惊,她一时想不明白,自家主子下的什么棋,但这不妨碍她这个做奴婢的听话行事。
“主子,八姑娘生性纯良,若是招了婿,有你和老爷的看顾,下半辈子那是掉福窝窝里了。”
刘老夫人随即叹息道:“可惜啊,我本是如此打算,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这事,老爷肯定不会同意。”
“那要是程咬金不在了呢?”郭妈妈心中一动。
刘老夫人冷笑道:“不要觉得就咱最聪明,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一个好端端的人,进咱府没两年就没了,那岂不是......”
“听说那位有两个儿子,五六岁的样子。”郭妈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太小,尚当不得大用。”刘老夫人取下手中的碧玉佛珠拔动着,又道:“不急一时!”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郭妈妈只得把这事记在心里,只待日后徐徐图之。
九月初四。
转眼,刘稻香已是来到京城的第四日,奈何满城贵戚,刘稻香一家子的打算,到现在都还没有办妥。
这日早上,刘稻香吃过早饭后,问道:“青梅,可有问过薛大叔,买良田一事,可有眉目了?”
青梅一边示意小丫头收拾饭桌,一边答:“姑娘,奴婢早起去问过了,他说,京郊附近哪有什么小田地买,都让那些皇亲国戚给包圆了呢,一家挨一家,全是大庄子。”
刘稻香闻言不由有些泄气,又道:“难怪今日爹娘打发人来传话,让我们各自在屋里用过早饭,想必已得了消息。”
“可不,奴婢也是想着待姑娘早饭后问起再答。”青梅又劝:“要奴婢说,左右家中在青州有大产业,不如先在京城赁个院子住着,再慢慢寻访,近郊没了,远郊总会有的。”
刘稻香叹气道:“说得也是,我去找我娘,拉她去逛街看院子去。”
说风就是雨,刘稻香打算加快动作,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才刚出门,便听到门房递话进来,说是有个叫进诚的求见。
“你说什么,叫进诚?”
刘稻香略感诧异,听这名字,就知与进忠、进孝是一路人。
但以前,她并不曾见过进义与进诚这两人随侍。
“快请了进来。”
无法,她只得再次折回来。
想了一下,打发青梅去正房说了一声,说苏子烨派人过来了,她等下再过去给爹娘请安。
青梅才出去,进诚就被人请了过来。
与进忠的憨厚,进孝的机灵太不同,进诚就属于投到人群里就找不着的那种,很没有存在感。
越是如此,刘稻香越是重视。
苏子烨是什么身份,他身边能留这样的人,定是有过人的能耐。
“奴才进诚见过姑娘。”
“进诚?!”刘稻香喊道。
“是的,姑娘,奴才与进忠、进孝还有进义,都是在主子跟前当差的。”进诚快言快语地回答。
刘稻香笑问:“你家主子可还好,我还以为他不知我来了京城呢。”
这话说出来,连刘稻香自己都不相信。
进诚答道:“姑娘可见过蜘蛛织网?”
“我自幼在乡下长大,自然见过。”刘稻香奇怪他为何如此问。
进诚又道:“京城贵族的关系便是如此,自姑娘登上码头那一刻起,便有数双眼睛关注在姑娘一家子身上,当然,也有坐庄开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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