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香扯了扯嘴角,果然是高岭之花,说话总是言简意骇。
“所以,你就写了?”
刘芷菱朝她嘻笑道:“镇国将军都赞成,可见,你的眼光是极好的,若真赔了,大不了,我继续再攒上几年月例,左右我还要在家待几年,再说了,母亲想让我出嫁,总要为我准备些嫁妆的,只是,到时怕是要劳烦你娘亲帮忙掌掌眼了。”
所谓的掌眼,不过是刘芷菱不信任刘老夫人,请张桂花帮忙多盯着些,莫让刘老夫人在嫁妆里做手脚。
“无论赚还是赔,就冲咱们处得好,你嫁妆的事,我都会与我娘亲提的。”刘稻香拍了板,刘芷菱自然就更安心了。
“只是有一件事,你自己心里得有数,恒亲王为人是不错,但莫要忘了,他是谁的儿子。”刘稻香不好说太多,只得隐晦地提醒刘芷菱。
银票都已经交到她手上了,再退回去是不可能的。
“回头,若赚了银子,我使法子让子烨哥哥拿了银票帮你把借条要回来。”刘稻香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让刘芷菱与苏子恒有太多牵扯。
尤其是在这风雨欲临楼时。
忙碌的日子最容易过,刘稻香因采买毛皮一事忙得脚不沾地,一时也不曾有太多空闲想起卫承贤夫妇的事,也没那空闲去悲春伤秋,脸颊上的肉虽没添上几两,但人显得精神抖擞。
为此,以张桂花为首的众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当进忠悄悄回禀苏子烨,说刘稻香今儿午饭多进了小半碗时,他一时冰冷的眼神微微泛起了暖意。
“可有消息。”
进忠忙答:“安国侯世子前些日子接了陪众位蒙古王爷玩耍的事,一直不得空闲在东边走动,依奴才瞧,他多半是想借这机会好生办差,看能不能捞个好官儿做做。”
“狼子野心!”苏子烨一边批阅公文一边答他的话。
进忠又道:“主子,只是,那些蒙古王爷过不了多久便要走了,再说了,当今皇上下令,让组织捶丸赛,要与蒙古儿郎一竞高下,奴才打听到,安国侯世子也在组织人手,要不了几日,便要出现在避暑山庄里头了。”
“嗯!”苏子烨批阅完手中的公文,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方才问:“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说,她到底想如何?”
进忠默了一阵子,后才答道:“奴才上回问奴才娘老子,她说,但凡是女子,有哪个不希望自己嫁个如意郎君,又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与自己恩爱一辈子,奴才娘老子还说......还说......”
“讲!”苏子烨的声音听起来更冷,显然,他并不是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奴才娘老子说,人心都是自私的,没有哪个出嫁了的女子,愿意看着自己的丈夫纳了一房又一房小妾。”进忠说这话时,额际直冒冷汗。
他不敢明摆着说,自家主子是平王嫡子,这纳妾一事,很难说不会有。
苏子烨闻言沉默一阵后,冷清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知道了。”
书房里又有墨香随着他提笔写字而渐渐渲染开来,进忠恭敬地立于书案前不远处,连呼吸声都变得越发轻柔。
苏子烨再次批完一本公文,顺手往一侧扔去,又冷声说道:“碍事!”
到底是公文本碍了他的事,还是旁的......
进忠心中一凛,自家主子可真沉得住气,老半晌了才说这事。
苏子烨眼皮子都不撩一下,又问:“苏惠雅呢!”
“郡主对安国侯世子很倾心,已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了。”进忠想起最近避暑山庄下人们私下里的传言,又道:“刘老夫人似乎有意要搓和刘二姑娘与安国侯世子。”
“想坐收渔翁之利?哼!”苏子烨的神情冷峻,敢打他家媳妇儿的主意!
会叫那死老婆子明白,“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的视线落在握毛笔的手上——白皙、干净,手心隆起的手茧,是长年握剑磨出来的。
同样的,这样的一双手上,早已染上了鲜血,他不介意为了护着自己的媳妇儿,再多添几笔。
进忠忙答:“是,奴才派人暗中查探过了,刘老夫人埋在安国侯世子身边的钉子,极有可能在这里动手。”
苏子烨微微眯起眼,刘老夫人打的好算盘,在这多事之秋,正好趁乱坏了他媳妇儿的名声么,逼着她去那安国侯府?!
“主子,奴才还打听到,刘老夫人还不打算给刘二姑娘好名声不说,连位份也只打算给她个妾室,而且,刘老夫人是欲与安国侯夫人联手,不过,安国侯夫人并没有给明确的答复。”
进忠小心地回禀打听来的事。
苏子烨心里头又给刘老夫人记上一笔:“安国侯夫人的大姑子是当今皇后,你说,她像是脑子被驴踢了么?估摸着还瞧不上呢!”
“苏惠雅好歹也与我同父,我自要送她一场好姻缘。”
进忠想起一事,又答:“世子好像也有此意。”
“哦?”苏子烨闻言冷笑道:“他会有如此好心?叫手下的人都盯紧点,莫着了他的道。”
“是!”进忠连声应下,又问:“主子,刘二姑娘那边......”
“不急,先把捶丸赛的事办好,再叫人回京城打听打听,看看哪个戏班子唱《牡丹亭》唱得......”他突然想起进忠先前说的话,又止了声。
进忠在书案前垂眉顺眼的立在那儿,等着苏子烨再次示下。
“小丫头喜欢看这处戏,叫人好生寻个戏班子,要唱这个最拿手的,旁的都不用计较。”
进忠再次应下,又听苏子烨道:“叫人盯紧刘老夫人的钉子,捶丸赛事之前,万不能出这种岔子,还有,回了京城后,再搓和我那好妹子与安国侯世子,郎情妾意,想必会传出一段佳话。”
哼,敢对他的媳妇儿动歪心思,他定要叫卫承贤吃不了兜着走。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老天爷就是见不得人顺风顺水。
眼见捶丸赛的日子越发近了,刘芷菱这几日也早出晚归,天天忙着练习打捶丸,刘稻香三姐妹都不曾玩过这玩意儿,皆沦落到给队员端茶倒水的地步。
这一日,刘稻香穿好胡服,正准备带了小丫头去练习捶丸的地方,说是端茶倒水,到不如说她们三姐妹坐在那里嗑着瓜子,吃着热茶,然后看到谁把球打进洞里,就坐在那里跟着呦喝几声外,也没有旁的事可干。
苏子恒曾很嫉妒地说她们三姐妹当真是好命,能日日得亲王捶丸如乐她们三姐妹。
对此,刘稻香总是笑嘻嘻地叫小丫头给他奉上香茗一盏。
“姑娘,罗姑姑来了。”刘稻香正对着镜子正了正衣领,听到打帘的小丫头喊,回头说道:“请姑姑进来吧!”
她嫌弃铜镜不如家中的水银镜好用,素性懒得再照,还自我得意地想,朦朦胧胧才最美,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小美人。
罗姑姑进来得很快,先给刘稻香福了福身子,方才禀事:“姑娘,皮毛都已收齐了,而且,皆是上等,奴婢瞧了瞧,就那样的皮毛,在青州至少要翻上一番的价钱。”
刘稻香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又叫了青梅给她湛了茶,这才道:“你可叫人瞧仔细了,莫要被那些人夹了陈年的旧皮子,旧点不怕,怕的是招了虫蛀的,会咬坏今年的新皮子。”
罗姑姑笑得很温和,答道:“姑娘只管安心等着,奴婢与吴姑姑亲自盯着的,叫人一张一张掀开看的,都有仔细瞧过,不曾被虫蛀,都削制得很好。”
“几时能动身?”刘稻香想着现在已是八月下旬中,再过些日子便是九月,照平日的速度,这批皮毛送去青州,也要到十月份,那时才是深秋,正好赶上裁剪冬衣,说不定,她还能赶上头一趟。
“后日便会运回京城,到时,会随大骠局一起往南走,左右越是往南,天气也越暖和,不必担心河道被封。”罗姑姑对于刘稻香的很多事,她都是抱着支持的态度。
刘稻香又叫她与吴姑姑到时同行。
“可惜我爹把那两个护卫带出门游学去了,不然多上两个也是好的。”
罗姑姑对此行十分慎重,听后答道:“可以先找大姑奶奶,三姑娘,以及夫人借用。”
当初,苏子烨为了避嫌,连带给刘稻香三姐妹及她们娘老子,都配了两名女护卫。
刘稻香沉吟了片刻,想着这些姑姑们平日里的也教过各自院里的小丫头们一些手脚功夫,多少还是能扯开一个把大汉。
“回头我叫人问问我娘她们几个。”
这事儿,就算这么说定了。
她不过带了青梅等人才出了小院的门,便遇到了卫承贤与卫承逸两人。
“许久不见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
“香爷,月余不见,你到是又清减了不少,可是苦夏了?但这边比起南边来应该冷上许多的。”卫承逸的性子似乎稳重了不少。
“有点,这边虽没南边热,许是习惯了南边的夏日,觉得这边过夏特别的干,有时挺叫人无端心烦。”刘稻香答得很随意。
只是眼神半点不给卫承贤。
随即,她又道:“我要去看我八姑姑练习击打捶丸,你们不用练习么?”
面对她如此明晃晃地赶人,卫承逸伸手摸了自个儿鼻子,叹了口气,答道:“香爷,我知你是在恼我三哥,但你不能连我一起迁怒啊。”
“我偏就要迁怒于你。”刘稻香白了他一眼,答得一点都不含糊。
亏得她家娘亲那时被她拦住,没让她娘去卫承逸家探口风。
不然,这脸丢得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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