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稻香隐下了张裕德最后用得意洋洋的口气写下:外甥女,小舅舅最疼你了,看看小舅舅为你准备的丰厚嫁妆,你定要挑户好人家快快嫁了,省得你外婆婆成日在家中念叨,女大当嫁,留来留去会留成仇,再者,嫁妆丰厚了,将来你的婆婆、夫君不听你话,叫你不顺心了,咱不怕,咱家啥没有,就银子多得使不完,咱就拿银子碾压再碾压,你心中恶气出了,那些人也必定会服软。
她当时看到这里,两撇好看的秀眉顿时蔫啦巴叽了,组成个大大的“囧”!
绝对是宠外甥女的好舅舅。
她自然不知,爱财如的张裕德,为何被人称为金算盘,不但是夸他生意做得好,更是铢锱必较,一点亏都不肯吃。
刘稻香看到那单子必然眉开眼笑,而远在青州的张裕德天天以泪洗面,看看那么多银子,古董等物全都让给了自家外甥女,他心里的悲伤已逆流成河。
它们都是他最爱的亲崽崽们啊!
谁叫刘稻香是自己的亲外甥女,谁叫她早早就被那不可超越的,越发威严神武的镇国将军早早打上了所有物的标签。
更有那叫他憋屈得不行而不敢声张的事,那就是造成刘稻香,他这个最亲的外甥女婚嫁难如登天的罪魁祸首,就是镇国将军——苏子烨。
他敢怒不敢言——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能说!
刘稻香自然不知苏子烨很“阴险”的把对她有点意思的怀春少年们,趁没引起刘稻香注意时,早早的给武力啪到了隔壁墙上。
她此时正催着青梅等人快些伺候她洗漱了,就连平日里最爱的胭脂水粉,头面首饰都不要了,叫青梅随便捡了个珍珠金钗挽了个分俏髻,身后垂下的青丝,如同黑得发亮的瀑布。
刘稻香如此着急,实在是想快些去看张裕德写的单子。
匆匆收拾好自己,刘稻香带着丫头们呼拉拉的去了自个儿院里的南书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书案上那两尺来后的帐册,不由脑门子突突直跳。
她回望缩得跟鹌鹑似的春娇,问:“这是咋回事?”
春娇见躲不过,又不敢摸自家姑娘的老虎须,缩头缩脑的藏在青梅后,只露出半张脸:“奴婢,奴婢路过静水院时,被夫人身边的碧罗拦住了,说是夫人吩咐的,哈,那个,夫人夸姑娘挺能干的,一事不劳二主,那啥,让姑娘把家中在京里的三个铺子,还有一个庄子的营生都盘盘帐。”
春娇越往后说,越是心虚,一边是自家姑娘,一边是当家主母,她真的好难哦!
刘稻香无语半晌,最后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事。
还能怎样,对方可是她亲老娘!
于是,才不过闲散了些功夫的刘稻香,又忙碌起来,一边打算盘,一边还在怀念有爷爷拿小皮鞭的日子......
终于,一直到掌灯时分,刘稻香才把小舅舅给自己的东西都看了个遍,心里也有了个底。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青丝的声音:“姑娘,夫人问堆在前院的那堆箱子是不是直接运到姑娘的院子里来?”
“啥箱子?”刘稻香从帐册里抬起头来,一脸的迷茫!
青梅闻言笑盈盈地从窗边探出头,问:“可是那些管事们都休息好了?你请了罗姑姑一道,带些婆子们把东西都先运来咱姑娘的院子,那些是不入公中的。”
她特意交待了这么一句。
听到青丝在外头答:“我又不是傻了,把这些个东西送去那里。”
接着又响起了她唤罗姑姑的声音。
刘稻香伸了个懒腰,伸手拿起桌上的单子,递给青梅:“你与春娇,再叫上春暖,一并去把东西对一下,姑姑手上应该有早先登记造册的册子,再点点说,对对单子,然后该入库的都入库了,单子上另挑出来的东西,都给送去我娘那屋里。”
她拿左手轻轻敲了敲右肩,又道:“如今我娘已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以后来往的皆无白丁,总要有些撑门面的东西。”
刘稻香琢磨着,得寻个妥当的机会,明年春从自己的空间里多弄些什么梨花木,小叶檀木之类的出来,正好给家里打上一套上好的家具。
“姑娘还是自个儿交给夫人吧,正好如今已到了晚饭边,今儿姑娘累了一天,何不去与夫人说会儿话呢?”青梅把那张单子收到怀里,又提醒刘稻香外头已天黑。
她伸手轻抚额头:“呀,原来已到了晚饭时,我竟然不知不觉在这里坐了一下午,难怪觉得一身都僵硬生痛。”
果不其然,她才叫青梅沏了杯温茶给她吃,张桂花打发织锦来请她过去吃晚饭了。
“二姑娘在忙啥呢,临到吃饭边儿了,竟发现二姑娘还不曾去,特意打发奴婢提了灯笼来接二姑娘。”
织锦是张桂花的四个大丫头中最得重用的那个。
“来了,来了,今儿我娘不是给了许多帐册让我盘算么,一时看得认真,竟不知已到晚饭时了。”
刘稻香就着青梅打来的温水洗了手,又听得院子前头隐隐传来吵杂声:“应是春娇她们把东西运到这边来了,先点好多少个箱笼,多留几人看守,轮流着吃饭,待晚饭后,再细细入册子。”
青梅应了声是,麻利的给刘稻香取来一件大红金丝折枝腊梅镶毛大斗篷。
“姑娘先随织锦去静水院吃饭,奴婢晚点再去接姑娘。”
织锦在一旁笑道:“青梅最是心疼二姑娘了,不过,你今日这般忙,到时自有我送二姑娘回来。”
青梅忙道了声谢。
刘稻香随着织锦去了静水院,她到正堂时,刘三贵才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长袍从房里出来。
见到她时,笑道:“听你娘说,你今儿忙坏了,可有累着?”
“许久不曾这般忙碌了,突然这样忙,的确感觉有点累,不过,爹爹今儿怎地也如此晚才回来?”
刘三贵答:“不知出了什么事,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到大街上来了,说是抓什么奸细,城门口但凡进去的,今日盘问得格外仔细,因此耽误了些时辰。”
张桂花已吩咐了小丫头上菜,笑道:“好了,闺女都累坏了,还不让她过来坐下松快松快。”
刘三贵只得止了兴头。
饭后,张桂花先打发人把双胞胎儿子以及刘春香送回各自的院中后。
她看看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自家男人,又看看左手边坐着的二闺女,不知为何总觉得冷清了不少:“以后咱们一家子还有你外婆婆,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要盼着九爷来咱家收猪收鸡,因为,每每见到他来,就都说明,咱家又能过个丰收呢!”
刘三贵回头望了望她,心有同感。
刘稻香心里微微泛酸,娘的好闺女们一个接一个长大,最终都要离开娘家嫁去婆家,她娘这是心里难受得紧,以往刘秋香没出嫁时,一家人团团围着炉子坐,说着来年的赚钱计划,一家子人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娘,虽然外婆婆没在咱们身边,但小舅舅肯定会跟她说,咱家啊,今年又是个大丰收年呢!”
张桂花笑答:“这么说,你已经把帐都算了?”
“只算了个总数,细册子还不曾看过,应该没有大问题。”刘稻香略微沉吟了一下,大头都是她小舅舅帮忙看着,小头就只有田庄里的一些出息,每年基本都差不多,除非碰到灾荒年。
接着她又告诉自家爹娘:“去年的红薯粉红利出来了,一家能分得一万四。”
“这么多?”张桂花惊喜的问她。
刘稻香笑答:“嗯,咱青州的红土都集中在了咱土牛县一带,小舅舅信里的意思,明年应该还会再多点,不过,往后差不多也就明年那么多了。”
“我现在头都大了,能多点进帐终归是好的,眼看着你过了年就十六了,再错过明年便经成老姑娘了。”
张桂花的话简直如同五雷轰顶。
把刘稻香震得七晕八素,没听说十六岁的花季,十七岁的雨季,十八岁的天空么......
她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启步......
“娘,其实这事......”
她的话还没说完,张桂花已虎着一张脸打顿她了:“再如何,你还是要试着嫁人,也不一定就像你说的那样,全都要看个人的修行。”
她说到这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侧的刘三贵一眼。
眼前的男人,她满意的不得了!
刘稻香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刘三贵,心中的小人哭笑不得,老娘啊,那咋能一样呢!
学霸爹爹这种天才,也是偶尔才有啊!
“好了,闺女还小,不急,你也多花些耐心与她说说,上回你娘在信里提起平王府苏公子的事,依爹看,那小将军挺能耐的,也还算知根知底,总好过盲婚哑嫁,爹觉得这桩亲事比旁的好太多,不说别个,就只说你俩识得这好些年这事,就胜过旁人家许多。”
刘三贵的话很在理,他也很认真的考虑过这事,苏子烨是侧妃之子,无须承担平王府的传承职责,可随自己的喜好做事,而自家闺女性子也是如此,半点都不喜别人对她指手划脚,再者,苏子烨是什么性子,这些年打交道下来,他也算看清楚了些,总好过随便挑户不了解的嫁了,那样,才会害苦他的闺女。
刘三贵这辈子如此努力奋斗,一个是为了跟自己受了半辈子苦的发妻,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崽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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