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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冲操纵着投影仪,反复切换着两张图片,过了好一会之后,他问坐在旁边的李开元:“你说哪个好点?”
“有龙的那个吧,会动。”李开元不是很确定,犹豫道:“那个图章也不错,你自己选吧,这些我不懂。”
“许导,你怎么看?”
许鞍华笑着说道:“这是沈先生公司的事,没必要问我这个剧组导演。”
她一直很低调,凡是无关《疯劫》剧组的事,一概不发表看法。
沈冲无奈,转头问曾励珍:“你选哪个?”
“都挺好。”曾丽珍是职场老将,不肯在这种事上做决定,很圆滑的说道:“有龙的那个大气,印章那个漂亮。”
“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沈冲挥了挥手,问坐在办公室最后面的张叔平,“叔平,你是专业人士,给点意见。”
“图章的那个好一点。”张叔平摸着下巴,沉吟一下后,说道:“金龙的动画效果做太圆润,气势弱了,如果更硬,更立体一点就好了,图章色彩丰富,韵味很足,和公司的名字很搭调。”
“那行吧。”沈冲点头,把投影仪的操作板递给朱家鼎,说道:“朱先生,就用第二个好了,帮我做出来。”
“好的,没问题。”
沈冲正在给他的“东方魅力电影制片公司”选择片头LOGO,他本来打算恶趣味一下,把后世的电影放映许可证标志弄过来,不料这时代手绘的动画图像不够立体,做不出来那种色彩变幻的效果,有点不伦不类,效果欠佳。
第二个LOGO是借鉴了北京奥运会的创意,一个阴刻了“东方魅力”四个字的红底白字印章。
沈冲画一些创意草图还行,但LOGO是个精细活,每个字、每种颜色的细微之处不同,最终效果就会天上地下,所以他想找一家专业广告公司来做。
香港哪家广告公司好,沈冲不知道,但沈冲知道香港一个著名广告人的名字——朱家鼎。
知道他,原因有二,一他后来是钟楚虹的丈夫,二他是广告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作者。
然后一打听,沈冲不由的感慨世界真小,所谓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六个人的六度分割理论,真的存在。
朱家鼎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副总经理,而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就是胡树儒,答应投资《疯劫》却因为周转不灵而放弃的那位。
买卖不成仁义在,通过许鞍华上门一说,胡树儒就让朱家鼎亲自负责这宗事,老板下令,副总监工,效率自然很高,沈冲从美国转了一圈回来,广告公司就做好了十几个不同细节和配色的LOGO,他挑了两个,再提了些新要求,然后回炉重新加工。
今天拿过来的,是按照要求修改过的版本,沈冲最终拍板选定了,朱家鼎也松了一口气——这家顾客太挑剔了,平常做LOGO,都是拿公司名字的英文缩写随便凑凑了事,这家偏偏麻烦多,不仅要求印章上的字体是名家手笔,而且图案大小比例,字体粗细间距,色彩搭配,都有详细的要求,把公司美工部几个员工累的半死。
“朱先生,你再介绍一下《疯劫》宣传企划吧。”
“好的。”朱家鼎按了一下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射出《疯劫》宣传企划书的字样,然后说道:“《疯劫》是根据真实案件改变的,龙虎山双尸凶杀案曾经轰动一时,不过距离现在已经八九年了,很多人都忘记了,所以我们打算在电影上映前,把这个案子再炒起来,吸引大众的目光。”
按了一下遥控器,幕布上出现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男子照片,朱家鼎继续说道:“这个人是当年负责龙虎山凶杀案的助理警员,他说他有一些证据,能证明当年凶手确实另有其人,我们会安排记者去采访他,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把稿子放出来。”
“凶手另有其人?”李开元抓住沈冲的手,有点怯怯的问道:“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朱家鼎笑了笑,说道:“我只知道他因为赌马,亏了很多钱。”
“你怕什么?”沈冲跟李开元咬耳朵,她平时不是这么胆小。
“那年我妈正好带我去龙虎山玩,我看着警察抬走尸体的,很恐怖。”李开元抱着沈冲的胳膊,低声说道:“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去龙虎山了。”
沈冲恍然,难怪李开元一次都不去剧组,拍了拍她的小手,安慰了一下,然后继续听朱家鼎解说。
“除了这位警员,我们还找到当年发现尸体的当事人,凶杀案之后,龙虎山那边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传言,我们可以利用这些,把它们和电影联系起来,引起观众持续的关注。”
“等到条件成熟之后,我们会安排一档电视节目去做采访,力求造成轰动效应。”
“外围宣传来提高电影关注度,这个计划很不错。”沈冲点头赞许,然后问道:“戏院那边的宣传怎么安排?”
“我们设计了四款海报。”朱家鼎连续按了四下切换键,展示四张不同的海报,“黑色的万梓良,白色的张爱嘉,红色的赵雅芷,灰色的徐少强……”
每张海报都有只出现一个人的面部特写,表情怪异,色调压抑,让人观之欲狂。
沈冲示意朱家鼎来回播放海报,看了好久之后,说道:“这四张海报,太过文艺,不适合贴在戏院门口,要换掉,重新设计。”
“沈先生,这个……”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沈冲摆手,打断了朱家鼎的话,说道:“这四款海报,说实话,我很欣赏,也很喜欢,我会把它们刊登在杂志上。”
“既然这样,我不明白。”朱家鼎疑惑,他推了推眼镜,问道:“沈先生的要求是?”
“根据调查,现在的电影观众,大部分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沈冲说道:“他们理解不了这种含蓄的艺术风格,我需要在海报上用最直接的方式,展现电影中的血腥,悬疑,紧张,刺激这些噱头,吸引观众的好奇心,驱使他们走进戏院。”
“还是沈先生考虑的周到。”朱家鼎恭维了一句,然后吩咐坐在门口的伙计说道:“小齐,把沈先生的要求记下来。”
许鞍华抽了一口烟,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很显眼,她问道:“海报上准备用什么宣传语?”
“这四款海报,我们想烘托悬疑的气氛,不打算用宣传词的。”朱家鼎有些尴尬,说道:“按照沈先生的要求,我们回去重做的时候,再研究一下。”
“就用'香港有史以来最吓人的电影'做宣传词好了。”沈冲说道:“你们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做海报,把悬疑和血腥的气氛做出来,不要求太精致,粗糙一点,平民一点。”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朱家鼎连声答应,他关掉投影仪,让伙计开灯,然后说道:“沈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沈冲站起来,和他握手,说道:“我很满意你们的工作,做的很出色。”
“过奖了,应该的。”朱家鼎客套了几句,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告辞了。”
朱家鼎走后,许鞍华说道:“沈先生,这样宣传,会不会太浪费了?”
“没什么。”沈冲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担心,“放心好了,我对《疯劫》的票房很有信心,不会亏钱的。”
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全球任何一个有独立电影工业的国家或地区,电影业都是实行民族-国家资源分配保障制度,只有香港是没娘的孩子,需要自己觅食,所以造成了香港电影业极度商业化的氛围,不商业化不行——在别的地方拍电影,亏钱了,有政府补贴,在香港拍电影亏钱了,只有跑路。
所以许鞍华很在意节约成本,她担心第一部电影要是亏钱了,以后就没人找她拍戏了。
沈冲是投资人,他都不担心,许鞍华也无可奈何,起身告辞,说道:“我去冲印公司了,《疯劫》的剪辑还差一点。”
“不急,好好剪,做到最好。”沈冲叮嘱道:“5月5号才上映,还有时间。”
所谓近乡情怯,越是靠近目标,人反而越虚,系统提示《疯劫》的完成度已经到了98%了,沈冲反而有点害怕了,总有种“我擦,要交卷了,可我好像这儿还没做,那儿写错了”的感觉。
沈冲上次采访邵逸夫结束后,借机提出自己拍了部有新意的电影,想要借用邵氏的院线放映,邵逸夫一口答应下来,让沈冲和发行部联系。
自从嘉禾开创了卫星制之后,邵氏虽然体制僵硬,但随着时代也开始慢慢变化,张彻去台湾创立“长弓电影公司”,拍好电影,拿到邵氏的院线上映,开了先河之后,吕奇也跟着这么做,邵氏在有空白档期的时候,也会选择一些独立电影公司的作品放映。
邵氏院线放映独立电影公司的作品,一般都是买断的,但沈冲想要签分成协议,他有邵逸夫的口头答应,又不靠《疯劫》赚钱,只要影响力,所以和邵氏的发行部门谈了几次之后,居然顺利的谈成了,在邵氏旗下的院线上映两周,票房分成为第一周四成,第二周三成,邵氏只管放映,其他一切发行费用,由沈冲自己负责,如果票房不好,邵氏有权提前终止放映。
如果在嘉禾的院线上映,沈冲相信能拿到更好的分成合同,不过他藏了私心,想要用《疯劫》震撼一下体制僵化的邵氏,让他们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新浪潮的冲击,希望这个沉浸在昔日辉煌中的帝国能猛醒,有所改变。
在这个时代里,电影营销还停在非常初级的阶段,有钱的上报纸打个广告,没钱的刷几张海报了事。
沈冲想玩立体一点的电影营销,但是他的电影公司还是空壳子,一没人才,二没人脉,所以他很干脆的把电影营销外包给了广告公司,提供几个后世用烂了的点子,让他们去操作。
像把龙虎山凶杀案重新炒起来,朱家鼎只需要联系几家有业务关系的报社,通个气,人家记者就会帮忙跑腿,然后报社之间相互配合,哪个先发,怎么发,发什么,都很有讲究的,这些事,要是没有人脉,跑断腿都做不好。
在后世,一部轰动性的电影,营销费用大概要占总预算的五分之二的样子,因此沈冲准备了100万港币来为《疯劫》做营销,在这个时代的香港,算是超级疯狂的行为了。
当然由于坚持冲印所有镜头,导致剧组超支了近8成,总共花了170多万,算上营销,《疯劫》的总成本接近300万港币,算是独立制片电影中的超级大制作了,按照分账协议,票房至少要800万才能回本,而目前香港电影史上的票房最高纪录,才不过800万出头而已。(注1)
其实这个制片和营销的比例,在后世来说并不夸张,一般大片的宣传费用都超过了电影制作费的一半还多。《女巫布莱尔》号称几万的投资,营销用了3000多万。
玩就玩个大的,是沈冲穿越后,一贯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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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976年,许冠文的《半斤八两》,打破历年香港票房纪录,狂收8,531,699。70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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