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赵构的解释却让武先生再次一怔,忍不住皱眉沉思,隐隐竟然感觉弟子说的有道理。
只听赵构语带深意道:“武太傅,诸位爱卿,也许你们心里都在想,朕为什么犯傻不选择让杨一笑履约兑付国债,对不对?”
“对于你们而言,国债兑付确实属于必须,因为你们要收回利益,否则购买国债的钱财白掏了。”
“但是,朕和尔等不一样啊。”
“朕,乃云朝皇帝,此次大唐与云朝联盟,朕属于同盟的首领其一。”
“用杨一笑的话说,朕本就拥有着战后分润战果的资格,无论朕掏不掏钱购买大唐国债,朕其实已经在战争之中有了付出,大唐派兵,朕也派兵,大唐攻打金国,朕同样攻打金国……”
“因此只要战争获利,朕就是有资格分享利益之人。”
“由此,诸位应该有所明悟吧?朕如果让杨一笑兑付国债的战后收益,岂不是要用本就应该属于朕的利益兑付?”
“所以说,这笔国债不能兑付,而是应该持在手中,让大唐一直欠云朝的钱。”
“但是这次战争的战后利益,朕作为同盟者依旧能参与瓜分。”
所有人听的目瞪口呆。
似乎首次认识赵构一般。
果然不愧是帝王啊,层面和臣子不一样。
秦桧第一个‘欢欣鼓舞’,阿谀奉承连绵不绝:“陛下深谋远虑,吾等拍马不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陛下,厉害啊……”
御书房中的其他官员也纷纷惊叹。
唯有武先生,仍旧皱着眉,虽然赵构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但是武先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武先生目光盯着赵构问道:“陛下,老臣可否问一句,这件事是你自己的深思,还是杨一笑私下里写信给你的说辞?”
赵构顿时有些不悦,略显气愤道:“太傅,朕乃幼童吗?我知道你的担忧,无非是怀疑杨一笑教唆,可你自己应该也能推断出来,朕这个做法没有任何损失,对不对?”
这个回答很明显的是在避重就轻,没回答是不是杨一笑写信教唆。
然而武先生一时不察,忽视了赵构的这点小心思,于是点点头,语气沉吟开口:“按说,不存在陷阱,毕竟微臣思虑良久,没发现这么做有风险。”
赵构顿时急急开口:“既然太傅都觉得没有风险,岂不是丝毫没有风险……”
武先生再次点点头,然而不知为何眉头却依旧皱着,喃喃道:“但是,老臣总是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赵构越发焦急,忍不住又要发怒,大嚷道:“武太傅,你刚才说过,不再阻拦此事,顺利推动联盟。朕如果不掏三千万,杨一笑很可能会翻脸。”
“朕已经说的何等明白,这三千万不是白掏的,购买了大唐的国债,以后会长期持有啊。”
武先生刚刚有点眉目的思绪瞬间被打乱。
眼下这种环境,所有人都等着议政能够定下结果,他虽然是当朝太傅,但也不能表现的太强势,因此无奈点点头,终于表达了自己的允可态度:“老臣,赞同大唐所提一切要求,愿助陛下,推动联盟。”
“太好了!”
赵构大喜,一拍大腿。
“老师,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既然如此,朕把大唐的第三个要求也说出来吧。”
“其实杨一笑私底下还写来一封信,他在信上言称此次战争非同小可,故而不但他大唐要举国动兵,我云朝这边也要举国发动……”
“两国尽起大军,与金国殊死搏杀。”
“他还说,这等大战必须慎之又慎,因此,需要极为顶尖的谋士全程谋划。”
“他提出,大唐那边出动刘伯瘟,宋老生,唐庆云,而我云朝这边,同样也要出动顶级谋士,共同组成战争智囊团,负责联盟战争的所有指挥……”
“因此,因此,咳咳,他让朕把老师你派过去。”
嗡的一声!
武先生直觉脑子一懵。
身为顶级谋士,他有常人难以具备的敏锐,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瞬间便脱口而出:“为何要把老夫派过去?老夫在这边坐镇不行吗?”
赵构连忙道:“不行不行,肯定不行,杨一笑在信上说,此次战争的主体是大唐,而且,攻打的地方也都在大江之北。因此谋士智囊的营帐要设在大唐那边,才能保证时刻对战局做出最有利调整。”
“如果老师你留在这边,那么只能通过书信和那边交流计策,杨一笑在信上说,这么做很容导致时间上的拖延……”
赵构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头,仿佛思虑到了什么,忍不住喃喃一声:“老师,他不会是想把你要过去收编吧?当初他还是个小县令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对你的求贤若渴。这小子,这小子莫非要挖朕的墙角不成?”
然而武先生却一声叹息。
他心中十分苦涩,但却没有把担忧说出来。
自己这个弟子啊,根本看不出杨一笑的意图,人家是打算收编自己吗?人家是准备把自己弄过去困起来。
也许此次联盟之间不会动自己,毕竟自己的谋略对于大战有着助益,但是战后呢,以后呢?当大唐吞下狼族国土,当大唐吃饱喝足之后养精蓄锐,下一次再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咬的也许就是南云这边。
那时候,自己的处境怎样呢?
被困大唐之中,无法回归南云,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唐一点一点吞下整个南云。
也许,杨一笑会劝降自己,但是,自己不可能低头,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了。
武先生再次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看向赵构,闪烁一抹师父温柔,他没有说出心里的推测,仅仅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好,老臣答应去大唐,陛下啊,您放心,老臣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被杨一笑收编,陛下您知道的,老臣舍不得您……”
温柔的目光之中,他潜藏了心里的悲伤。
这位当世顶级谋士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弟子的额头,然而仅仅才把手掌举起,他却迅速又收了回去。
弟子已经是帝王,不再是幼年那个跟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孩子,他哪怕心中不舍和弟子永别,但却不能再抚摸弟子额头。
因为,他必须保住弟子的帝王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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