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院。
似看到老将军明知是局依旧要步步迈入的失望、无力、挣扎般,周献心中压抑的发闷。
在他们当年看来,卫家人先后被押送回京时,都还觉得此事突发, 而以他了解的卫家来看,此事简直荒谬,必还有转机。
至少在那一年之前,周献隐蔽光芒意欲做一辈子逍遥快活的闲王。
哪怕卫老将军与卫六叔和清缨一道前往边漠他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边漠战役长年不断,又何至于如此大阵仗?领将配的像是要去攻占邻国,但兵力却远远不足。
周献道:“以小崔大人性命来威胁崔叔您时,那岂不是已算尽数坦白?”
崔林之回道:“在我与师姐来看,便是坦白,但在况佑年看来,或许不一定。
我们虽对他依旧有敬意,有恩情还报,但该如何说呢,他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十鸢。
这道坎,过不去,哪怕是我得以好活,依旧过不去。
阿越看十鸢,悔。
而我,压根无法得看,单是想想她所受的日子,便悔得日夜难眠。
现如今,他还控崔日生时来做死局!
师徒做到如今份上,杀我妻拿捏我儿性命!再深的情谊都被消耗殆尽了吧!”
或许在况佑年原先的计划之中,借命一事并不会被披露。
他控崔日的生时做死局,只为让自己得一份万无一失的保障。
崔日是崔林之的儿子,是苏越一手带大的徒弟,他对二人何其重要。
他依旧是他们心目之中那个完美的,慈悲为怀,救苦救难的师傅。
但事情却在一步一步的偏离他以为的预期。
因为程十鸢与苏越的约定,她腿上掐出的人字,从而被做活死人,借命一事被挖出。
而况佑年的解释,也因为这个人字让他们明白此事被披露之后他依旧在撒谎,信任剥削。
又因崔日被控的生时, 卫家卦象被瞒,而让他们怀疑上崔日与卫家皆在况佑年想要再活一世的计划里,信任再次削弱。
最后,便是因殷问酒。
因殷问酒这难啃的骨头,让况佑年煞费苦心,不仅提前将人带走,长时间不应师姐弟二人的符,这份信任便更加削弱。
敲散殷问酒的三魂七魄,他花了一年有余的时间。
更将自己累得犹如黄土埋身般,无力再自行做阵让卫家冤魂不得轮回,汇养滔天怨气,来养出一缕新魂。
他想活,依旧挂着慈悲的态度与崔林之道遗憾人间,这世间不缺一个普通人,但缺善心善举的能人。
这能人,便是他况佑年。
他活一生,会有无数的普通人愿意将性命身躯借给他用,因为他的一生可以救无数人的一生。
但他原本准备坐化,却放不下世间惨态。而人之将死,无力再行借命之术,所以这阵便需要崔林之来做。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换做以前,崔林之必然便点头了。
但如今的师傅,早已不再是他们无条件信任的师傅。
况佑年好人好话做尽说尽,见这人依旧油盐不进,这才撕开了伪善的面具。
崔林之道:“他做崔日的生死,第三道计划都是次要的,因为最重要的二计划若是不成,那三计划他心中必然也知道难于登天。
所以他做这生时,更为用于无法掌控我与师姐时做威胁用。
况佑年的本事,无疑是比我们更高,以至于后来好多年我们寻遍世间术派,都不得解……”
崔日打断道:“如今我可还会有事?”
崔林之此刻依旧不敢保证的说不会,“在况佑年的计划里,他活你生,他死你亡,这就好像是让我们二选一般,选你还是选问酒。
我同你师傅谁都不舍放弃,这选择便没得做。
我集齐他与问酒的魄,洗了六年,便想着能不能是一个双双活下来的法子。
因他的话我们不可尽信……所以也算一赌,如今他未能活,你却没死。”
崔日还来不及安心,又听崔林之还有但是:“但……他的魄被怨气分食,还未尽散,这会不会有事的答案,我此刻也无法肯定的告诉你。”
殷问酒听至此,也看一眼崔日,道:“八字。”
崔日瞬间站起身来,凑到殷问酒的耳边嘀咕起来。
事到如今,他再也没了那份攀比之心,殷问酒这样的狠人、莽人、天骄之人又几人敢为敢认。
周献看罢眉心一皱,离得太近了……
殷问酒听罢眉心一皱,离死太近了……
这便证明两件事,况佑年会死,她无惧。
也证明着,况佑年所说为真,他真的将崔日的命做进了自己的命盘之中。
崔林之紧张道:“你能算透?”
崔日的命盘,他与苏越都能算,哪怕算出来了,因着卫家天劫被瞒一事也不敢尽信,所以他问的是算透。
殷问酒点头,“嗯,他说的不假。”
崔日:“谁说的不假? 我亦有命劫?”
殷问酒又嗯了一声:“嗯,死劫。”
崔林之:“啊?”
崔日:“哈?”
周献都是一愣,问道:“洗魄六年,也不得成?”
殷问酒道:“不得,洗魄于我有用,若是不洗他的记忆必然占主导,我大概醒来时便已经是况佑年,他会先断我后路。
但被他做进命盘的死局,是与况佑年为一体的,他死,你亡。”
崔日跌坐回椅子上。
崔林之亦慌张的很,况佑年果然对崔日的命盘做了瞒,他们压根算不到死劫。
“问酒,可有解啊?我们二人八字尽合,可行拉朽术,我还有三年,可借。”
崔林之不比崔日的慌少半分,他着急着,又继续道:“三年,也还有可能想到解法的,三年,问酒届时三魂若是养回,必然能想到解法的!”
殷问酒能算透况佑年做的瞒,自然是高于他们几人,崔林之看着殷问酒的双眼充满希望。
崔日还不知道崔林之的命道仅有三年,此时被透出,他眉头更加深锁,“不用,没有借命之人之命还能再被借一说。”
崔林之:“能,我……”
崔日:“我说不需要,我……”
殷问酒:“不着急礼让,我留他一魄便是,日子还长,慢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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