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一直在房中陪着宋念慈,就怕她伤心欲绝有个好歹。
殷问酒噌地站起,往房中急奔而去。
那隐忍的呜咽声,确实不是幻听。
子衿陪着宋念慈整夜整夜的熬,方才不小心打了个盹,便险些酿下大祸来。
宋念慈趴在周禹床边,死死的攥着他的手,疼得只剩呜咽,难以成句。
一片混乱之中,无人发现周禹的眉心紧了一紧,似错觉,不过眨眼便又松了下去。
……
宋念慈小小的身板,能力大得远超殷问酒所想。
她将参片抵在舌下,牙关紧咬着手帕,用力到下颌绷紧,筋脉暴起。
周家男儿身高腿长,眼下孩子七月多,还是头胎,宋念慈的肚皮便如十月怀胎般,可见婴儿骨骼之大。
早产加上难产,她疼成这般竟也能忍住不发出大吼大叫的疼痛宣泄。
因殷问酒说:“别把力气用在喊叫上,调整呼吸,我下推时用力,不推时憋着劲。”
殷问酒冷静的很,这份冷静也让宋念慈心安。
她微微点头。
“子衿,念慈开到五指了,她这几日本就亏空气虚,一会若是不支,便喂一颗。”
子衿手中被放上一瓷瓶,她歉疚的很,总觉得自己方才多耽误一瞬自家王妃如今便难产一分。
拿上瓷瓶后对殷问酒郑重点头,好似拿着救命仙丹,瞪圆了眼的观察宋念慈的状态。
门外的人直等到五更天,才听见一声洪亮的啼哭声。
周献瞬间抬头,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喜悦、愧疚、感动、庆幸、激动……五味杂陈。
他不是第一次有侄儿,但却是头一次有这般难以言表的激动心情。
楼还明在一旁咋咋呼呼:“生了,生了!”
产时过长,胎儿过大,母体气虚,这对楼还明这个医者来说,他单是等在外头都觉得煎熬揪心的很。
啼哭声响过几声后便安静下来。
房门打开。
子衿报喜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
又等一刻。
殷问酒才抱着孩子来了偏房。
周献低头看,伸出食指在孩子脸上蹭了蹭,那孩子便扭着缩着往殷问酒的方向埋头。
楼还明在一旁也看得惊讶:“这与足月的孩子无甚相差啊。”
殷问酒笑:“重呢。”她将孩子往周献怀中塞,周献接过时他便皱眉露出不喜,哼哼唧唧要哭不哭。
周献哄着,问道:“五嫂如何?”
殷问酒: “念慈亏损的厉害,现下昏睡过去,且还有得养。先送孩子去让他爹看看吧。”
去周禹房中的路上,周献问:“天子之气可有更浓?”
殷问酒摇头,“并未。”
她并未主动提起,便是心有怀疑。
这孩子早产的时间,除了宋念慈伤身的缘由外,大概还有所谓血脉亲缘一论。
且按理来说,孩子若是平安出世,这皇气必然会更显。
但眼下在殷问酒看来,几乎是无差,甚至有轻微减弱。
周禹房中。
他还是那般了无生气的躺着。
周献将在他怀中扭动哼唧的孩子轻放在周禹的臂弯间,“五哥,母子平安,恭喜啊,你做爹了,睁开眼睛看看他呢?”
自然是无人应答。
而那孩子却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哼不哈的乖乖躺在周禹身旁。
楼还明看得眼热,“每每得见生命的诞生,都觉神奇,而这种血脉连接,更是神奇,你看他在禹王身边好乖好安静。”
好像要与楼还明故意作对般,在他话音落时,洪亮的啼哭声顿起。
粉白的小孩咧着嘴,闭着眼,吱哇乱叫一通,也不见留下一滴泪来。
楼还明:“这是咋啦?饿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便要上手去看看,手才伸出,那孩子的哭声便猛然更大了几分,吓得楼还明急忙收手。
再看殷问酒,她压根不动。
周献见她不动,便也不着急上前。
于是三人睁着六只眼睛,‘无动于衷’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干嚎到涨红了脸。
直到声音渐哑。
殷问酒又看一眼更加‘无动于衷’的周禹,心中到底不忍。
她上前弯腰,正欲把孩子抱起来哄时……
周禹的手动了!
他食指与中指抽搐般的动静被殷问酒发现,于是殷问酒顺势便将周禹的小臂弯折,做搂住的姿势让他将他的孩子揽在怀中。
哭声渐歇。
在殷问酒松开按住周禹胳膊的手后,他的胳膊也并未因无力而掉下,依旧揽着。
周献与楼还明看在眼里,心中无不惊喜。
……
大寒时节。
周洄驾崩。
而后,摄政王周献亲立禹王之子周祈安为大周储君。
……
年关前。
周禹坐于轮椅之上,由摄政王周献推着举行了盛大的登基仪式。
先立太子后立新帝,古往今来此乃头一遭。
但大周朝堂、坊间百姓皆无妄论,都说帝王之家无兄弟,在周献与周禹身上,此言被击破。
新帝以身为摄政王拦箭。
而摄政王,先立周祈安为太子,意在告知天下这帝位必归周禹。
新帝险险救回一命,身体亏损,太子周祈安遂认摄政王周献为师,由摄政王悉心教导。
……
御花园。
周禹撑着椅子起身,由皇后宋念慈搀着赏冬景腊梅。
殷问酒与周献迎面而来,面色看着有些异样。
周禹抬眉,“怎么这副表情,你们吵架了?”
殷问酒二话没说,上前先是把上一脉,确认并无异样后才开口道:“去坐着说吧,话有点长,虽然……但是我觉得你也有权知道。”
宋念慈也跟着紧张起来。
殷问酒观她表情,好笑道:“念慈,你现在身为后宫之主,这面皮子上的话还是得藏藏。”
宋念慈哼她一声,“这不是没外人嘛。”
殷问酒:“不算坏消息,就是一则小故事。”
几人在亭中落座,屏退一干人等后殷问酒直接便进入了正题。
进得实在让人猝不及防,毫无缓冲。
她道:“苏越,我师傅,你知道吧?”
周禹:“有耳闻。”
殷问酒:“她才是你生母。若是要算,她还能称一声太后,是吧周献?离谱啊!”
她自己倒是早已清楚周禹是苏越所生这个结论,眼下讲起来自然也毫无惊色。
甚至还发散开来,捣鼓一下周献问了太后称谓。
并不着急回答周禹与宋念慈满目惊色,唇瓣微张的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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