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的事一出,他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也都遭到了清算。
按理说,这对商徵羽自是没什么影响的,毕竟这一次她的父亲还是功臣。
然而由于吏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之子全都是太子的伴读,她还是感觉到了这件事带来的动荡。
这段时日皇宫出了这样的岔子,商徵羽又受了伤,太子又需帮着皇帝清算平南王一党,太傅那边便暂时停止了授课。
然而当一切恢复正轨的时候,课堂上的四个人,直接少了一半。
礼部掌管宴请,在宫宴上却发生了这种事,即便王大人矢口否认,皇帝仍然断定他与平南王有所勾结。
更糟的是还让皇帝抓到了两个人证,咬死他包庇了平南王在宴会上行凶一事。
可商徵羽听说礼部尚书那个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尽管商徵羽怀疑这两个人证很有可能是找来皇帝自导自演的,然而这也说明他就是铁了心地要除了礼部的王大人,谁都没有办法。
所以在司玄冥被斩首的三日之后,礼部尚书王禹便也被杀了头,而他们家女眷被充官妓,男子十四岁以上全被处死,十四岁以下的则都被流放了。
王汎还差两个月满十四岁,逃了一死。
但这个年纪,谁又知道流放路上会发生什么。
商徵羽听言也很是感慨。
至余吏部尚书的李家,虽然无人被杀头,却也因曾经私通逆党,过几天要被发配。
商徵羽再见到李允的时候,他消瘦了不是一星半点,原本白白嫩嫩的少年,如今骨瘦如柴,干瘪不已。
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恭顺地与太子道别。
“太子殿下,草民是来向您拜别的,草民一家犯了死罪,仰仗陛下隆恩,保住了全家性命,不日便要走了,承蒙殿下这段时日照拂,今日特来请辞。”
眼前的李允,全然没有了从前和商徵羽作对时的嚣张劲儿,像是全然被折了傲骨。
司轻寒道:“你去吧,一路平安。”
李允行了一礼,随后慢慢直起了身子,他随后看向了商徵羽。
商徵羽沉默,李允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话,转身要走。
商徵羽道:“李允,都临别了,有点东西要给你。”
李允沉默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商徵羽拿出了一个荷包:“你的玉佩被我给当了,我爹知道之后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说我坑蒙拐骗……要我把东西还你,可现在玉佩拿不回来了,但银钱总得给你,我也觉得白白坑你东西很不道德,收好吧。”
李允震惊地看着她。
商徵羽道:“说来,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什么?”李允怀疑自己听错。
商徵羽道:“当初,林桃差点被司承轩欺负,我知道那会你是想帮她的,但是我在气头上,又有王汎拱火,我就连你一起打了,抱歉。”
李允顿了一瞬,滚滚泪水掉了下来。
商徵羽被吓了一跳,我丢,他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爱哭。
她鸡皮疙瘩都摇起来了,浑身都不舒服。
“我没说什么吧,你干嘛啊?”
李允咬牙道:“你她娘原来知道啊,你知道你下手多狠吗,你把我都打成猪头了,足足肿了七日!”
即便因为家族出事,快速长大,说到底也不过是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哪能真的瞬间变得那样成熟。
商徵羽道:“谁让你们欠欠儿的,好了,哭什么啊,不嫌丢人。”
司轻寒看着这一幕,心情却并不好。
商徵羽没多说什么,把银子拍在了他的手心。
听说他的父亲病了,母亲身体也一直很弱,路上只怕少不了要用银子,好在他那枚玉佩真的很值钱,她稍微添了一点点,至少可以让他撑过那一路。
“希望你以后可以长大点吧,别总哭鼻子,将来你父亲和母亲,只怕都要倚仗你了。”
李允听着她的话,心底里有火苗在燃烧,少年的骨气被一点点地点燃。
“我也要向你道歉。”李允抹了抹泪道:“对不起,商徵羽,我不该和王汎编排你贪财好色不学无术装模作样目中无人的。”
商徵羽:“……倒也不必将这些话说得这么清楚。”
可恶,好生气。
李允仍看着手里的银子,浑身都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疯狂的落下。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艾~够了,有点恶心了,我说了,我只是不想平白拿你的东西,还有给曾经白白欺负你的道个歉。”
李允眼泪和鼻涕一起流。
太子实在看不下去了,递给了他一方巾帕。
李允狠狠地洗了鼻涕,感恩戴德地道:“谢谢殿下。”
司轻寒闭了闭眼心中嫌恶不已,但是没有看他。
商徵羽道:“你是要被发配到哪里去。”
李允苦涩道:“边关……”
商徵羽沉默了片刻:“哪个边关?”
李允哑声道:“齐国交界边境。”
商徵羽心里最后的一丝惆怅都消失殆尽了。
“……你他娘,真是浪费了老子的感情,我还以为你要去哪做苦役呢,如果是齐国边境的话,路上或许要吃点苦,但只要到那里就好了,那边的军队在我爹治下,不会为难任何梧国的子民。”
“那边的官员,许伯伯,莫伯伯,凶归凶都是大好人,不必担心什么。”
李允完全愣住了:“啊?”
“啊什么啊?”商徵羽头疼:“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李允蓦然道:“那里军队在大将军麾下也就是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
商徵羽点了点头:“说不准都用不着太久。”
商徵羽话落,没有注意到太子骤然阴沉的脸色。
李允积极了许多:“我知道了,这钱算我借的我会还给你的,今日的种种,我也都会还的。”
商徵羽道:“那也行吧,别死路上了。”
李允认真点头,再次拜别了太子才离开,手里的斤帕已经被他擤了鼻涕,必然是不能还给殿下了,想来殿下应当也不需要,李允最后还是尴尬地捏紧了手帕离开。
他走以后,商徵羽想到他哭得那样,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然后刚转头就看见了太子面无表情的样子。
商徵羽有一瞬间的怔忡,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有一股子寒意蓦然从心底里窜上来。
但太子仿佛只是出了下神,下一秒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就好像刚才的异样是她的错觉。
司轻寒将心底地的戾气封存眼底,看着她问道:“阿羽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很快就要回到边关去吗?”
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难过,商徵羽的心颤了颤,妈呀,这个表情谁受得了。
不走了她不走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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