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前些日子德妃姐姐身子不适,不知姐姐是何处不妥?妹妹挂念得很呢。”自打升了妃位,虞良妃一口一个德妃姐姐,是越发的熟稔了。
裴德妃听在耳朵里,总觉得膈应,可面上还是带了笑,“些许小恙罢了,无碍的。倒是这些日子,方才人日日地过来请安问礼,本宫就是再大的毛病,有方才人伺候着,也好了大半。难为你了,倒还记得本宫生病了。”
这话是暗里讥讽她,不如从前尽心了呢。
虞良妃如今越发有了底气,像是听不出话里的讽刺一样,笑道:“并非妹妹不想来探看姐姐,实在是晋位后,颐庆宫里上上下下的规制都变了好些,侍女们也跟着换了,妹妹实在脱不开身,这才拖到今日才来。想来德妃姐姐仁厚,是不会计较的罢。”
裴德妃瞥她一眼,呵呵冷笑了一声。若是放在从前,她哪里会容忍一个虞氏这样放肆?
虎落平阳,眼下虞良妃身份不同,她也只能先稳着她。
虞良妃顺势又看向另一边的方氏,“许久不见你,一晃竟是方才人了呢,如今倒越发不像个舞女了。”
这话实在侮辱,方才人顿时怒视虞良妃,可半晌后她也只是紧了紧手心,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虞良妃愈发觉得奇怪。
尤其是谈话间,方才人有意无意地抚着小腹,似是护住什么一般。
“难道当真如张婕妤所说,方氏有了身孕了?”出了凤华宫,虞良妃心下更是不安。
“这些日子方才人更得德妃娘娘照拂,奴婢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虞氏蹙眉,“再有一个月,后宫便要再添嫔妃,本来已是处境艰难了,眼下方氏再有身孕,日后在陛下心中,岂非再无本宫位置?”
后宫中嫔妃心思渐起,储秀宫和毓秀宫里的秀女们也没闲着。
储秀宫和毓秀宫环绕终选之揽月台而建立,此处远离嫔妃住所,时兴花卉齐放、翠鸟争鸣,风景如画。素有“小芳华殿”之称。
本是揽月台举办宴会时,供女眷们更衣休憩的。
两宫皆是五进三出的大宫,每宫除前正殿后殿外,还有前后四处配殿,每处配殿有五小间。此外,还有长长的倒座。
因是景安帝头一回选妃,参加选秀的秀女比景安元年近乎翻了一倍,除正殿后殿不能住人外,其余各处皆为秀女住处。而此时的储秀宫毓秀宫内,妙龄秀女三三两两成堆,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幽州刺史之女夏衾出身极高,家中父亲又正得重用,仆一入了宫,她便被分到了储秀宫东配殿居住。
“宫里什么都好,就是秀女如今的住处狭小了些。”她揽着一块铜镜自顾,看见周围一同居住的三人来,憋闷得叹气。
“听说之前的储秀宫并非这样的,是因着今年通过初选的人多了些,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做主叫每间配殿又细分成了小间,这才成了如今的样子。否则若是放在景安元年啊,屋子虽稍大些,可一间屋子要住近十人呢。瞧着就拥挤。”一旁鹅蛋脸柳叶眉的秀女说道,“不过等终选过了,夏姐姐也就苦尽甘来了。”
“也是。”夏衾抚了抚鬓角,娟秀的蛾眉微扬,“不过一月罢了。我从幽州来京城也许久了,等得起。”
“我听说后宫娘娘们的住所都分外精致又宽硕呢,尤其是贵妃娘娘的凤鸾宫和德妃娘娘的凤华宫。”秀女看着夏衾,艳羡不已,谁不晓得,夏衾是秀女里头最有可能入选的。
不,莫说可能了,简直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
“你呀,还是见识太少了些。”对面这秀女是惠州司马的女儿段薇芷,惠州偏僻本就无法与京城相比,司马更只是个从六品上的职位,夏衾话语里不由自主地带了些自傲,“要说精致啊,满后宫的宫苑哪里能比得过关雎宫。”
段薇芷闻言不免脸上浮了些囧色,忙恭维道:“我是头一回入京,从前都只听闻凤鸾宫和凤华宫是贵妃以上位份的居所,故而觉得好罢了。还是夏姐姐见多识广。”说罢,她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起来,“说起来关雎宫是淑妃娘娘的住处呢,我听闻,后宫中淑妃娘娘最得圣宠?”
夏衾还没答话,便有人接嘴:“淑妃上面还有贵妃呢,再得圣宠又有何用?不还是要屈居于人下。”
夏衾蹙眉看去,对侧那人不正是永清伯府的二姑娘,沈秀女沈娇吗?
她冷哼,“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瞧你这样,连终选都不一定过呢,倒还看不起淑妃娘娘?”
沈娇身边的秀女便说话了,“谁说沈妹妹选不上呢?实话告诉你们罢,沈妹妹不过是一同有与你们学学规矩罢了,等终选过了,沈妹妹可就封嫔了。”
沈娇笑了笑,很是心口不一道:“哎呀,止霜姐姐说这个做什么。”
夏衾和段薇芷齐齐惊愕。
段薇芷什么都不知晓,可夏衾入京来可是收到许多消息,其中就有说永清伯府的。她当时只以为是讹传,如今连沈娇自个儿都没否认,可见并非谣言了。
见沈娇那副做作模样,夏衾翻了个白眼,“日后竟要与你这样的人同为宫嫔,当真是晦气。”
“你怎能这样说沈妹妹!”邱止霜义愤填膺,“你自恃家中父亲官位高,可你即便入选,左不过就是个婕妤,到了沈妹妹跟前,都是要行大礼的。”
沈娇板着脸没说话,也没阻止,摆明了心思和邱止霜是一样的。
夏衾冷笑,“真是可笑,如今还不是嫔主呢,架子倒是端得比妃主还像样。”她冷嗤,“旁人不知晓便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位置是怎么来的?”
沈娇闻言微微惊诧,不过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她便又得意起来,“你管我怎么来的呢?总归也是我沈家先祖得力才有的,我沈家百年基业,可比某些暴发户强得多了。”
幽州刺史出身寒门,夏家也是这些年靠着幽州刺史功绩卓然才起来的。
不论夏家如何得用,永清伯府如何衰败,在沈娇眼里,夏家始终上不得台面,比不过伯府世世代代积累的功业。
夏衾眸光骤然漆黑一片。
她素来自傲,最听不得“暴发户”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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